第十四章
她出了宫就直奔二皇子府,她要快些将这个好消息送过去。
祁斯遇说话时强挤出了个笑,“杨展的儿子已经死了,子书你可以活下来了。”
杨子书向祁斯遇磕了三个头才道谢:“小郡王再造之恩,子书愿结草衔环誓死相报。”
“那你又舍了什么呢?”蔺珏面上带着悲,话也不乐观。
祁斯遇强扯出个笑:“无非是感情牌,舅舅这么宠我,自然是怕我软磨硬泡的。”
蔺珏却摇头不信:“你知道的,父皇不是这样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祁斯遇说话时带了几分激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施恩于臣,是君仁慈,而非臣有德。陛下降恩于你我,你我自当感恩,哪里还有什么非要缘由的道理。”
“你对他失望了。”蔺珏说这话时反而平静了,至少这证明他父亲就是将皇权看得极重,在他心里就是父父子子不如君君臣臣。
“陛下是天子,天子不需要在意旁人怎么看。”祁斯遇扔下话就离开了二皇子府。
她知道珏表哥在难过,但是她也很难过。她一向爱重舅舅,哪怕母亲一直教导她要将舅舅视为仇人她也从未真的这般想过。因为她知道舅舅对她好,因为她崇敬舅舅。甚至在她得知嵘舅舅很可能是她的生父之后她也未曾怪过蔺辰峥,她只能证明当年之事有异,并不能证明此事一定与身为既得利益者的蔺辰峥有关。
可是她现在却看见了一个胆小自私的舅舅,一个虽有万民敬仰跪拜依旧自卑畏寒的皇帝。更讽刺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个了不起的男人却输给了这样一个人。
蔺辰峥的盛怒只让她看见了一种东西:恐惧。不是对臣子造反的恐惧,而是对那个不可说的人的恐惧。他害怕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害怕看到关于那个人的事情,甚至害怕那些有关的旧事。
祁斯遇拿出来的那块铜牌根本不是什么先帝御赐,也并不是蔺辰峥所求,那上面只有三个字:蔺辰嵘。
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令牌,就因为那个名字成了一棵救命稻草。
祁斯遇的确有私心想试探蔺辰峥的反应,可她却没想到有些事真的这般经不起试探,心里失望的又何止是蔺珏一个人呢。
遇出了二皇子府不知去哪儿,晃着晃着就到了药庐门前。这宅子虽名药庐,却是沈医在中都的住所,只住人,不看病。
“今日不待客。”祁斯遇的手刚放在大门上就听见了院内传来的声音,但她还是推开了门。
“是我。”
沈医瞧见是她就没再说赶客的话了,甚至还倒了杯茶水递给她问:“怎么大中午到我这儿来了?”
“皇帝遇刺的事你不知道?”
“知道啊。”沈医答得很是诚实,“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一没受伤,二又不是我刺的。”
祁斯遇倒是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她没再说这些事,问了一些沈医擅长答的问题。“你和我说句实话,我母亲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不坏,但也说不上好。”
“那先前吐血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东西郁结于心,心绪起伏气血翻涌,一口瘀血就吐出来了,不是坏事。”
“陛下呢?他的身体怎么样?”祁斯遇也不知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但沈医完全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很随意地答了她:“皇帝有太医看着,哪用得上我这个山野村医。”
“你这次会在中都待很久吗?”
沈医闻言摇头:“不会,金陵还有人等我回去。”
祁斯遇愣了一下,带着些不确定问:“你有喜事了?”
“是啊。”沈医笑得很幸福,“家里多了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