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皎皎若云间月（下）

有些记忆飘忽而过，陈盼之一时出了神。

幸而服务生及时上菜，拉回了她的注意。

四菜一汤摆满了桌，只剩甜品还没上。满盘珍馐在前，陈盼之收起那些不该游走的心思，想要尽心待客，扬起笑容对宋景明说：“开动吧。”

宋景明敏感察觉到了陈盼之刚才的恍惚，只是装作不知，应声起筷，但是不再继续关于国外的话题，只捡桌上的菜品闲聊。

宋景明平常太忙，常年只能吃协和少盐少油的食堂，因此口味渐渐变得极其清淡。陈盼之点的龙井虾仁和鲈鱼羹很合他的胃口。

而陈盼之就明显更爱辛辣了，频频朝着那盘水煮肉片下筷，连垫盘的豆芽菜都不放过。

但其实陈盼之一直觉得水煮菜里的豆芽才是灵魂。

豆芽本身的水分被煮进了汤水里，和了鲜肉和香料的汤汁反过来重塑其身，一根普普通通的豆芽也变得滋味万千，一筷子豆芽裹满口腔，要多满足就有多满足！

宋景明看见陈盼之又把自己塞得像花栗鼠一样，好像今天的饭菜确实格外香，不觉间他也多吃了半碗饭。

原来看别人吃饭也可以是这样有趣的事情。

眼见陈盼之一筷子又一筷子的红油吃得开心，汤羹却一口都没动。

宋景明直接拿过一个汤碗，盛了一碗鲈鱼羹递到陈盼之面前：“辛辣有滋味，但是刺激脾胃，来，喝口汤暖暖。”

陈盼之双手接过。

碗中雪白的鲈鱼丁处理得入口即化；一样大小的春笋丁却鲜嫩脆爽；鸡蛋只取了蛋清，打散后滑在汤里，身姿柔美得像四散而开的缎带；香菜缀色；胡椒增香。

一碗下肚，陈盼之只觉得脚底板心心都被暖透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打算一会儿给他们家三百字好评！

酒酿丸子上桌之前，宋景明出去接了个电话。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陈盼之又捧着一碗浇了桂花糖的酒酿丸子吃眯了眼，真就这么好吃吗？素来不喜甜食的宋景明也盛了一勺，唔，是不错。

碗盘几净后，陈盼之起身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想要去结账，没想到前台的经理却说同桌的宋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陈盼之回到包间来的时候，面露难色，明明说好了她请的。

宋景明不待陈盼之开口就笑着说：“不要紧，我以前来过，老客可以打折。”

这哪里是打不打折的事！

陈盼之坚持说：“明明是我要谢谢您的！”

“你请了，我来了，就算谢过了。”

见陈盼之还想反驳，宋景明只好状作无奈道：“那下次吧，下次你再请我。”

“那下次一定要我来付钱！”陈盼之抓紧替“下次”做好事先声明。

宋景明笑着说：“好。”仔细听得话其实可以听出一丝丝宠溺。

许多年后，每当回想起这顿饭的时候，陈盼之都不禁要感慨一下宋医生的道行之深。

“下次”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可是有大学问的。

许多的情愫就是在这无数个的“下次”里堆积，多少的爱情就是在这连绵的“下次”里成型。

两个人都有些饱，宋景明提议说：“走走吧。”

陈盼之正觉得自己的身上的包臀裙都紧了好些，暗自责怪自己今晚又有些贪嘴，一听说要消食，自然是无有不应。

A市在清明节到来之前，夜里都还是凉的。陈盼之拢了拢身上的自己身上的外套，心想正好还能遮一遮自己的小肚子。

今夜的月色如水，更难得的是抬头还能看见满天的星星。

四下里寂静，只依稀听得见虫鸣。

高高的路灯，昏黄斜映，照见地上的一双人影成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