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梦醒
蔚凌轻轻闭眼,又缓缓睁开:“然后呢?”
“然后…”杨繁鼻子里深深抽着气,好像说话用尽了他浑身力气:“然后,战争爆发,太子虽是东境血脉,却又是昭国人,他能怎样,他只能尽可能的救人,他求了很多人,求了你,求了白烈,求了余挽风,甚至求了顾鸢!可是没有人愿意帮他……没有人。”杨繁哈哈大笑:“他真是傻,这些人真的能信吗?他可是太子……他可是太子!”
蔚凌还记得顾煊承询问起收留东境难民的事,那时他身负诅咒,虚弱至极,顾煊承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说,以至于蔚凌并未察觉到他话中的真意。
他说:“师尊。那些东境的流民…可否暂时将他们,收留在琉璃山?”
琉璃山绝非是凡人想去就去的地方,在蔚凌眼里,顾煊承的话无非是明知故问。
于是他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可。”
顾煊承手足无措,茫然呆了一会儿:“说得也是。”他说:“看来有些事真的只能听天由命。”
可现在再来回想过往,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那日顾煊承认真、严肃、甚至祈求地说出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依然不会有变。
“后来太子没再提起这件事,我因东境人的身份一直留守边关,皇城之事我无权过问,一切看似平和,日复一日,但就在两年前,也就是你离开皇宫的一年后,我突然接到了军令,说边山有乱军窝点,而我接到的命令只有四个字——‘放火烧山’。”
杨繁说着这句话,眼神呆滞无神,好像他眼前所见的不再是蔚凌,而是两年前那场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的山火。
“我们听令于白烈的安排,守在两个下山口,不允许任何人下山,可是怎会有人下山,那场火从山下而起,把整座山包围,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士都不可能穿越火海,更别说那山上,手无寸铁、无处可逃的老弱病残…蔚大人…被我烧死的哪里是乱军…他们都是东境幸存的流民。”
讲到这里,杨繁的语气反而沉入了平静,他再次抬眸看向蔚凌:“知道真相后,我没能忍住怒火,冲进宫中质问顾萧,我是东境人,他明明心中有数,却让我去放那把火,让我亲手烧死了自己幸存族人,我想我一定会被他处死,株连九族、车裂、甚至凌迟至死…可你猜他做了什么?他要我将功抵罪,他把我屠杀东境人的事,视之为功……大发慈悲留了我一命。”他拉住被子,轻轻掀开,被子里,他的双腿早已没了膝盖以下的部分,两只空荡荡的大腿就这么无力地搁在床上,肌肉完全萎缩,看着十分畸形。
“只是留了我的命而已。”杨繁说得很轻松,好似放下了一切,做了一个旁观者:“这双腿,在遣我回营的路上,叫那群阉人设计给割了去。”
蔚凌把目光从杨繁腿上挪开,他不忍去思考,失去双腿对一个武将来说意味着什么。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
或许是杨繁讲述的事情太过沉重,蔚凌的手一动不动在腿上放了太久,久到指尖冰凉,关节发麻,可他脑子里仍然一片混乱,乱到他只在意一件事。
“那帮流民藏在边山上,连你都未曾知晓。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
杨繁笑道:“我怎会知道,当初我接到的不过是圣旨、与白烈盖印的出兵令罢了。”
如他这般说来,这中间可做的手脚就多了。
“那群东境人为太子私藏,太子曾求过许多人,所以知情人应当不少,他们都可以设下陷阱让太子去跳。”杨繁一松手,被子重新将他的下半身盖住:“皇后得知此事后痛不欲生,却又只能置若罔闻,因为她知道这是保住太子唯一的办法。”
蔚凌沉声问:“煊承怎么样了。”
“尚还安好。”杨繁道:“他是皇族血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