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二 天下士子入洛阳 衣冠南渡自此终
刻,方道:“你若想嚎哭,大可去那书生旁边坐着,他那酒壶里,应该还有小半壶酒。”
他话音刚落,卢绛果然走了过去,大步流星。一屁股坐到涕泗糊了一脸、低着头喋喋不休的书生身旁,抓起那个装着廉价酒水的酒壶,仰脖就灌。
蒯鳌也走过来,在卢绛身旁坐下。
书生醉眼朦胧的看了两人一眼,没理会。
卢绛喝了酒,却没有嚎哭。
他抬头望着天,不让泪水夺眶,声音暗哑:“几年前,某去洛阳,举进士不中,辗转做了吉州回运务计吏,因不喜繁杂事务,遂盗库金而走,归乡途中蒙人看重,赠某钱财,未及至家,又因赌博饮酒耗尽,到得家中,母亲兄弟无不鄙视于某,后入白鹿洞书院,也未曾更易习性,埋首典籍之中,到得如今,年近三十,一无所成。”
蒯鳌望着街巷,“虽未曾成事,然每日饮酒作乐,任性妄为,无拘无束,不也当得快活二字?”
“快活?”卢绛语音嘲讽,他不是嘲讽别人,是在嘲讽自己,“或许的确快活过。”
蒯鳌又道:“若真的快活,何必来金陵?”
卢绛一口气饮完壶中烈酒,将酒壶狠狠掷出,“人生在世,怎能脱得开人伦之道?双亲兄弟,因你无为而鄙视,因你有为而赞美,某纵然不在乎旁人议论,却也脱不开赡养双亲、传宗接代的束缚。任侠任性?世上有几人为此而真的快活?”
蒯鳌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任侠任性不过是一种姿态,然而无论人以何种姿态活着,最终都要建功立业,施展平生抱负。三十而无成,谁能不痛苦?谁又能不痛恨自己?饮酒博弈越狠,不过是掩饰越深。但真正有志向的人,饮再多酒,也麻痹不了自身。”
卢绛站起身,理理衣袍,“所以我到金陵来了。”
蒯鳌也站起身,“既然来了,就没有退路。”
卢绛道:“纵死无悔。”
蒯鳌道:“因为一事无成,比死了还要痛苦。”
卢绛笑了笑,“那我们还等甚么?”
蒯鳌也笑道:“不用等,我们走。”
两人大步离开街巷。
醉酒的书生眼看着两人离去,渐行渐远,浑浊的眸子里没有半分色彩。他曲着身子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摸到自己的酒壶。他感觉有些疲惫,困意像潮水般涌来。他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那地方最好有床。但他马上想到他在金陵找不到这样的地方,因为他在金陵既没有家,身上也没了钱财。所以最后他只能卷缩在街角,抱着自己的双臂在冰冷的泥地上睡去。
他有一颗流淌着热血的心。
但现在,这颗心在冰冷的街道上,渐渐冷却了。
在梦里,一个小商贾模样的人到了他面前,眼中带着轻视,居高临下审视着他。好半响后,小商贾踢了他一脚,问他会不会算账,若是会,就赏给他一碗饭吃。他费力的爬起来,跟在那个小商贾后面走了。自此之后,他日日忍受着小商贾对他的吆五喝六。渐渐的,他的背越来越低,他的腰越来越弯。到最后,已经跟一条狗没有两样。
值得庆幸的是,一条有主人的狗,是不用露宿街头的。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见在天地眼里,人和狗是没有区别的。同样是在这世上寻一碗饭吃的生灵,人凭什么就跟狗不一样,比狗要高贵?”
面对这样的问题,李从璟没有立即回答。
问这个问题的人,好似也没有期望他会回答。
嵩山之阳,奉天宫。
问李从璟这话的,是一位道士,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道士。
“人比狗要强。”李从璟道。
“强在何处?”道士又问,“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