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红尘不可渡

难渡晃晃悠悠牵着晃晃悠悠的大青牛，尽往那陋巷旧楼里走。遇墙翻墙，遇路走路。他想着，我爬墙绕近路，那两扫把肯定追不上我。我名山大川游览一番，呵呵，那两扫把估计都老得走不动路了。还管他什么药不要的。他找来绳索，栓在牛身上。先爬上墙头，靠着一身蛮力，将牛往上拉。待快拉到墙头了，再转个身，骑在墙上，将大青牛往另一侧放下。他这行为勇武有力，但也荒唐古怪。惹得路人纷纷围观。

他索性开口胡诌，吾乃太上老君下凡是也。

有人道，你骗人，太上老君怎么是和尚的打扮？

难渡摇头晃脑，“所见非所实。”

旁人道，太上老君怎会逢人便说自己是太上老君。

他回答，天子陛下逢人便自称寡人呢。

人群哄堂大笑，但见这和尚，虽乖张怪异，但不曾伤人，也未偷鸡摸狗。且这墙头拉牛功，再顽劣的孩童也能乖乖席地仰头观望，便都当是个疯和尚。

他也就靠着翻墙的法子，穿街过镇，几天功夫，也离秋水集约莫百里远了。这个村落，走了半日，尽是苍松翠柏，不见人烟。难渡又渴又饿，可这地方，连溪流河水都没有。索性将上衣解开，敞开胸膛，挥着大衣袖，先扇大青牛，后扇自己，嚷着，这什么鬼地方，连个鸟人都木的。但这么一喊，直觉喉咙冒烟。

“小和尚，老身家中有水。“一个声音在背后传来，难渡转头，见是个瘦弱老头，须发皆白，七十上下，穿得极为破烂，人在艳阳下，也是萎靡不振。他道，”老身周不节，本郡人士，师傅上下如何称呼？“

周不节，哪里有人自贬自己叫“不节”的。但转念一想，自己给自己起了“法号”叫难渡，似乎也是“同道中人”。

于是，低头系好衣带，双手合十，躬身朝周不节道，小僧难渡。方才有个蚂蚱爬到小僧心口上了，我便解开衣衫，让它爬了出来。阿弥陀佛。

周不节流露出赞许的神色，小师傅宅心仁厚。阿弥陀佛。随老身来吧。

他转身在前引路。难渡乐得屁颠屁颠，牵着牛缰绳，跟在老者身后，东拼西凑讲起了佛经典故。

转了几个弯，二人到了一处大宅前。是“无义山庄”。

“这名字真有意思”难渡暗自笑道，又是不节，又是无义的。但门却是虚掩着的，也不见有人相迎。

周不节已先难渡一步，推开了大门。门后，庭院深深，极为气派。六进的门面，树荫葱葱，池水清浅，凉风习习。一人一牛踏在青砖上，说不出的惬意凉爽。

周不节抬手拍了拍牛角，对难渡道，“这大青牛，跟着师傅修行，也是功德。”大青牛抬头哞了一下，算是回答了他。

难渡心中暗自想，修行个屁。人生在世，最大的修行便是吃喝玩乐。普天之下，只要人人都能吃饱喝足了，哪里那么多贪痴嗔。阿弥陀佛，岂非快哉，皇帝老儿也能千秋外代。

但他双手合十道，大青牛与小僧相知相伴多年，有如。他本想说家人，但一想到自己穿着僧衣，便改口道，有如挚友。我与它相伴云游，历五湖四海，观日出日落，明大德，晓大义，笑可笑之人，容难容之事，悟可悟之道。我看镜中的自己，是原来的自己，可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这宅院极为大，从大门至大厅，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灰兔和青鱼，悠闲自得，见了生人，也不躲藏。

待到厅堂台阶下，周不节指了指一树荫浓密处，示意难渡可将大青牛安置在此处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