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魂与魄
风吹在河面上,荡起一片片涟漪,如仙女的裙带从天庭飘落下来,轻拂着不安分、调皮的波纹。
这条河是弥河的一个支流。小河不窄不宽,不知有多长,绵延不绝地向前流着。它蜿蜒地穿梭在岩石之间,绕过了一个村子,不知流向何方?这个村子就是凤凰村,这是多么美的名字呀?
在德国人和日本人霸占坊子前,这个小村子尤其繁华。这儿有水,有山丘。在春夏季节,山丘上落着几只凤凰,最多的时候凤凰有几十只,凤鸣和着潺潺流水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眼下,风摇曳着岸边的小树,跃过了山岗;飘逸柔顺的柳枝含羞低目,把河水当成了她的梳妆镜,梳理着几缕杂乱的枝条;草儿染绿了河水,与柳絮缠绵;鸟儿在枝头、草丛低飞,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不敢放开嗓音,它们怕,怕什么?没人知道。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日子,没人在意它们的存在与否。
凤凰村离着坊茨小镇十几里路,离着坊子矿区也不远,鬼子的汽车与摩托车在村前小路上狂妄地穿梭,惊跑了村民,惊扰着这儿的宁静。村子里的人几乎都逃走了,剩下的就是年老体衰的。
一座座矮矮的、透风漏雨的、年久失修的小草屋成了乞丐的栖息之地;过路的,遇到大雨滂沱或者夜黑风高,实在不能赶路了,他们也只好到村子里找一处空空的房子短暂地歇歇脚步。
今儿,是一个晴朗又温暖的早晨,阳光刚刚艰难地爬出云层,又被从坊子矿区升起的煤烟遮住了。一丝丝光穿过了那层煤灰,像是被一个黑色的铁篦子罩着,投下点点光,黑的多,白的少。
风卷着一层干枯的草、黑黑的煤沙在土路上转悠,踉踉跄跄滚进了河沟里,路面像被扫帚扫过了一样干净,只留下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车辙。
从坊茨小镇的方向“哒哒”“轱辘轱辘”跑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一身粗衣布褂,一条黑色缅裆裤缠着裤角,没有一个补丁,露着白色的棉袜;脚上是一双元宝头的黑布鞋,崭新的样子,稍微落着一层细细的煤灰,煤灰溶进黑色的布鞋里,看不出脏,反而黑里透着亮;再往他的脸上看,圆圆椭椭的脸型,一圈黑黑硬硬的胡茬,似乎刚刚修理过,显得干净整洁,一双浓眉大眼,黯然伤神;他的一只手里攥着一根马鞭,鞭梢在跑着的马头上晃悠,没有落下去;他的另一只手里攥着一个油光光的、亮闪闪的烟斗……对,他是兔爷,兔爷今天把自己捯饬的整齐。他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一表人才,可谓相貌堂堂。
今天是沈悦仙的头七,兔爷去给沈悦仙上坟。
马车上还有一个女孩,她斜着身体坐着。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里面是一件白色丝绸长裙;她头上戴着一顶深蓝色的、宽大帽檐的帽子,帽子上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风撩起她脸上的面纱,露出她俏丽的模样;她举着一只白莲藕般的胳膊,纤纤玉指拽着宽大的帽檐,她另一只胳膊肘上挎着一个带着盖子的竹篮子;美如冠玉的脸在她丰密长发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美丽恬静。这个女孩是沃仟溪。
前几天,在面馆里,罗一品把沈悦仙罹难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兔爷和仟溪当场痛哭失声。
当天仟溪就想去看看沈悦仙。
罗一品说,代前锋他们把沈悦仙埋在了凤凰村旁边的小树林里,那儿是风水宝地,希望沈悦仙能有来生,投胎转世,变成一只美丽的凤凰。
“一切都好,大家尽量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安息。”罗一品是怕去凤凰村的路上不安全,她不希望大家再出现什么意外。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仟溪想起了沈悦仙的好,她泪水涟涟。
一旁的兔爷抱着头蹲在地上,许久没有说话。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他突然抬起泪眼,满脸悲怆,嘴里吐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