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杀
柳屏门后的浴池里,水花四溅,湿了窗。
阿饶的一整颗头俱被辖在南侯手中,他一会儿将其扯在唇边听疯语,一会儿将其按进池里灌浴汤。几番来回,阿饶不是没有反抗过,可那老东西即便再老再病,也算半个男人,他跟杀疯了眼一样兴奋。
杀人取乐,是他在过去那几十年里,最高兴的事情,他将此所得的快感比作在享男女之欢愉。
“莫……莫,救……”阿饶混了水的嗓,已艰难求救了好几声。
莫兰扮成丫鬟,躲在屏后,明知道阿饶是在唤她,可她捂着不敢呼吸的嘴和鼻,不动半分。
对不住了,阿饶。她颤颤巍巍地,在心里道了无能言表的情,此时往前踏一步,就是离死近一分。
即便她早动了杀心,早托人买了掺有鸩毒的胭脂,可每当她对上南侯疯魔的眼,颤裂的喉,就胆怯如鼠退下阵去。此人已疯,可也成魔,她猜到过这下场,所以才迟迟不敢动手,所以才让阿饶去冒险一搏。否则,此时在那老东西手里的,就是她了。
阿饶在浴水中,犹如一只弱小的雏鸟,扑腾了好些来回皆无人应,直到渐渐软了力气,渐渐失了知觉,渐渐感受不到浴水的灼肤。
只身体越来越冷,并耳边伴有鬼音:“咱家有心放了你,非上赶着来送死呵!”
嘴上的胭脂毒,渐渐溶在浴池里,一面娇容,也失了人间赞颂的风采。
她听不清,看不见,只有心记挂地宫的和尚,次次都是他为自己披荆斩棘,她本想这一次,护他全身而退,所以才与莫兰有了此约。
她替莫兰杀了南侯,方能换净空一命,二人达成此约后,莫兰为表遵守契约之定,才先将佟茵茵放出了宅。
刚刚,阿饶屏着恶心劲儿,操之过急了。
差一点,就得了。
屋子被死气萦绕,也渐渐又有了缓缓上升的烟雾,浴池里再没有激烈的水浪声。莫兰在屏后,闭眼湿目,为阿饶念起了往生之词。她瑟瑟发抖时,想起了阿饶说得话,她二人,左不过是谁先后亡的顺序而已。
眼下,该轮到她了。
正心灰意冷,断念求生之时,有声巨响轰鸣。人破门而入,压得那几扇繁重的柳屏门散了骨架,破了窗。
莫兰没看清,灯火乱作之下,只一道黑影,腾空跃入池中。同时,他推掌在身前,只一式,就将那老东西的脑袋,也震入了池底,人逆着巨大的池水阻力,来了个底朝天。只听闷重的“咚”,来自脑袋结结实实的触底之声,浴池的水,随之溢了一半出来。
再看,已有一股一股红流如泉眼吐珠,染了满池。
死了?
他死了?
莫兰心切,想上前查看,可来人势头太强,她怕自己刚出狮口,又如临虎尾春冰。
那和尚不像和尚,他一气呵成至此,不留丝毫余地,不多思付其他,他凶狠,杀恶,唯心有一丝温热,牵挂的也是躺在臂弯中的阿饶。
阿饶整衣湿透,可薄纱裹身,犹如未穿衣一般撩了人心。她湿答答的,被净空捧在手,好像不多时,便会化在手里一般轻柔。净空解了自己的衣,可他并未脱下,只往阿饶身上裹了裹,将其整个人都卷进了自己贴身的衲衣中。
他就这样抱着阿饶出了池,好像是抱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一面替她擦干脸上的水渍,一面感受着她的温,滚烫只是表征,他将她往自己的身子里揉了揉,又捏了捏她的手,凉意不慎透出。
“阿饶。”净空微微伏在阿饶的耳畔,轻柔唤了数次:“阿饶,阿饶……”皆无回应。
她的模样,好像睡得深沉,好像小孩儿在子丑更时时,最易梦魇的样子。可她,似是不好叫醒了。
净空不信,又将耳贴在阿饶的鼻息间,仔细听着,可他越是仔细,越是无息,他想再等一会儿,再近一点儿,就能听见这姑娘懒懒的喘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