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七 官市坊
民市店铺悄悄开张了,乡野农夫也匆匆进城了,洛邑四门的进出人群昼夜川流不息。一时间粟谷布帛盐巴的价格悄然大涨,三五日间竟出现了罕见的大闷市。
龙兴之地的事固然要紧,然庶民们的辘辘饥肠总要填充,倒塌的房屋总要修葺,淤泥封死的土地总要翻开,来年的生计总要着手操持,荒了夏不能再荒了秋。百姓们总要过日子才是。
远在镐京的周王室与主政的召公显然腾不出手来,老百姓若是再闷声扛去,岂非饿着肚子等死?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素来厚重守礼的老周人第一次不再等待官府的赈济,我行我素地自救了。
大闷市一开,外地商贾聚集的洛邑东市当即热闹起来。
洛邑处于天下腹心,且是洛水与大河交汇之处,自古便是财货周流,商贾云集的显要之地,乃是中原地区最为繁华的商旅都会。虽非王都,却有着大诸侯都城般的文化底蕴与商旅传统;更兼与实行严格官市制的丰镐两京比之,此处几乎没有任何交易限制,更没有诸多官府与关节的必须应酬,商人只要缴了税金,便再也无人过问其他了。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洛邑渐渐形成了东西两市的格局。东市乃是中原各国商旅云集之地,戎胡商人也如过江之鲫,大凡在镐京与其他国都官市不能交易的物资财货,在这里应有尽有。白昼大市,夜来海市,吞金吐玉,出铁过盐,聚敛财货醉死梦生。东市的每个时刻,都是商人心醉神迷而又心惊胆战的生死关头。
与东市相比,西市则被称为官市坊,显得要low得多。洛邑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周王朝在中原的副都,总不能全城都是私商自由经济,而与关中的官市制格格不入。因此,便有了洛邑的西市。
西市之名,自穆王时代便已有之。与东市的商街不同,此处紧邻城墙,占地方五里,没有店铺而只有连绵不断的各种货棚,雨天可拆晴天可撑,牛羊马匹等六畜可直接轰赶到市内货棚下交易。虽是粗放,却最是适合农家交易,渐渐变成了东市商家不同的农市。洛邑官署设立官市吏专一管理西市,货棚里的商品无论是大是小都得按官府的统一定价来交易,以方便抽取定额税,行市比较僵死,货物也比较单一。因此,爱新奇的洛邑百姓平日里还是偏爱东市一些。
老霖雨一终了,成周百姓竞相涌市,出现了天下罕见的大闷市,东市客商如何不大喜过望。各国商社根本不须商议,立即打出“救灾义卖”的幌旗,不约而同地压低物价大贱卖,并破例开了早已消亡的以物易物的老市。如此一来,潮水般涌进洛邑的老周饥民们自然一举被吸引了过来,卷起了更大声势的抢购互易大闷市。本就门庭冷落的西市更加无人问津了。
这般一来,让持荣夷书令刚刚暂领洛邑官市吏的猗恭寝食难安。西市外的帐篷区的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帐内,他正召集手下管市吏员议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惶惑与不安。
“如此听任周人疯购,大周王朝颜面何在?依我看,宁可大开官市,低价抛出官仓货物,也不能教这些奸商坏了我成周民心也!”一句年轻吏员愤然喊道。
另有一中年吏员冷冷笑道:“你说得何其轻松也!且不说成周国仓根本没有这么多存货,纵是有如山仓货,低价抛出没有相府诏令,你敢担责?”
眼看纷争不休,猗恭厉喝道:“你等终日在此争论不休又有何用,有这会子功夫,不如分去各大仓囤,清点一下仓储物资各有几何?损耗几多?去吧!”
朦胧月色下,一辆垂帘辎车轻盈地飞进了西城墙下的帐篷区。
辎车在那座灯火通明的大帐前咣当刹住,车帘刚刚掀开,瘦了不止一圈的猗恭便匆匆大步到了车前一拱手道:“师父来得可是及时,徒儿正欲就教。”
一身本色麻布长袍的荣夷推开了猗恭正要扶他下车的手,搭着车厢瞪了他一眼:“商战亦如战场,你这束手无策,为师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