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顾洇刚消了些气便听见正门来宣旨的太监的声音，宣旨时一家人必定都要在场，顾洇稍稍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便抬脚向门口走。

又见顾北，看他确实欠揍的紧。才刚领完旨就贱兮兮的凑过来龇着大牙笑“瞧你哥我这出息的，皇上亲自来送我远征，真是不枉费了我拳拳一片报君心呐！”顾北抱拳朝虚空一拜，那不熟悉的人估计真要以为这愣头青唯皇上马首是瞻了。

顾洇伸手推开自己脸旁边的大头。再一次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深深的叹了口气。

本来没想去送顾北，但看府上这随时间越来越忙碌的丫鬟小厮们。生了点紧迫感的顾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勉强去府门口为她哥送行。

到了府门口站了会，顾洇不知是被全府上下的悲伤气氛感染还是想起顾北次次上战场回来时的惨样于心不忍。想着想着也多愁善感了起来，她哥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保不准下次回来就是个缺胳膊断腿的北了。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要被他呼来喝去的使唤……

不行不行，那未免也太惨了。

顾北本人此时还毫不知情自己在顾洇脑海里已经一次又一次的缺少着零件倒在血泊里。穿戴好盔甲走来时看见顾洇这一脸悲伤的模样，只觉得妹妹是因为太舍不得自己而悲伤落寞。心里那个感动啊。甚至开始在内心感叹起小妹的成长。

悲春伤秋一会后，顾北小心的走到顾洇旁边停下，怜爱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看见顾洇骤然间更加悲伤的表情是既感动又心疼，正想进一步的加以安慰就被顾洇一把抱住了手臂

“哥啊你可千万要保住你这胳膊这腿全须全尾的回来啊，你要是没了手断了脚我们这安国公府该怎么办啊——”

“皇上会不会扣咱家的俸禄啊——每年那些送来巴结咱家将军的礼可收不到了！”

顾北：“……我什么时候收过礼了。”

一腔感动心疼都喂了狗。顾北使劲一抽手，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提上缰绳就作势要走。

起步的姿势摆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做出挽留。顾北恼怒的差点就真的要走，想了想还是抬了抬下巴，朝门口那仍旧深陷自己的想象中无法自拔的人喊了声喂

顾洇像是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顾北。此时天还没全亮，马上的顾北半个身子笼在阴影里，光微微的透进来，带出一圈阔绰的虚影来，显得马上的人高大可靠了起来。以至于一下冲淡了顾洇脑海里的种种画面，竟然觉得他哥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十七岁的顾北俨然已经有了点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模样了。四年的军旅生活带来浑身的伤疤，这满身的戾气做不了假。有时候顾洇觉得他哥是变了，相处时又觉得好像没变，但怎么说呢，这终究不是曾经一起长大的那个不靠谱的哥哥了，稳重了也成熟了，虽然还是时常没个正型，但性格中的变化还是令人无法忽视。顾洇嘴上不说，再看向顾北时眼里却真多了点心疼。

顾北发现了妹妹的变化，对这突如其来的伤心有点不知所措，沉默了许久才抿了抿唇，然后在一片悲伤气氛中突然笑了出声，“你哥我，这可是在走向幸福的康庄大道。等我下次回来，再军升一等，旁人可不得羡慕你这个战功显赫的大将军的妹妹。说出去很不得了的！”

顾洇看了看一脸自豪骄傲好像马上就要飘起来却还不忘拿眼瞟她的亲哥，感觉有点好笑。说真的，在滑稽这方面她哥从来没输过，好好一张脸非要贱兮兮的做些夸张的表情。忍不住又开口阴阳怪气的数落，顾北当然不服，扭着脖子就张嘴反击，几个来回才终于暂时歇息。顾北才开始最后向管家交待一应事宜。

几句过后顾北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跟大家道别，拽了马头向前转。现在还是清晨，昏暗的天空某处微微的透出点光来，马儿高仰着头，载着少年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