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香火
吱呀——
厚重的檀门一举推开,入目的便是一片黑青砖块,地面光洁如水,低可见影。迎面撞来的是一方金漆黑木神位,遥遥高居于正殿中央,其上的名号是用甲骨一点点塑成的,也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雕花供桌上,铺展着大片大片白茅,白茅是每日派专人去河畔采的,洁白干净的一团,上面供着献给神明的各色瓜果牲祭。
据说那白茅是神秀通灵之物,唯有搁置在干净无暇的白茅上面的供品,神灵方能享食。
对于这一点,郭胜向来嗤之以鼻的。他总是在想,若是神明真有那通天的本领,为何连享用自己的供品,都还要经由草木的帮忙?
啧啧,真是万分不通!
往侧一看,侧面两道墙也一应儿供着祖宗的灵牌,陶制的香炉里烟气淼淼,扦插的蜡烛垂落下白白泪光。
苏寒暮微淡的眸光一凝,只因侧墙的正中央,竟然供着原身祖父的牌位!
烟火香烛浸蒸的黑木牌位漆黑油亮,仿佛随意一抹就能擦出油气儿来,看得出郭府之人是每日用心保养着的。
可是为何如此?就算祖父对郭家有提拔之恩,也不至位居中央,享正火供奉。
谁知,郭胜从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咧咧的开口:“苏兄是在疑惑香火生受的问题吗?”
见苏寒暮点头,他勾着一副我就知道的小表情,笑道,“不瞒苏兄,先父其实并非晋国之人,只是流难于燕山之外的乞儿罢了。苏老将军行军途中偶遇家父,见家父带着幼儿,唔,也就是我啦,沿途讨食,甚是可怜。于是老将军便心生怜悯,收我父亲入帐,悉心教导,把他从小将一点点提拔上来。”
“虽无生恩,可再造之恩深如瀚海,因此家父在仙逝之前,特意嘱咐于我,再三让我保证要将苏老将军的灵位置于中堂之上,日夜供奉擦拭,香火不断。”
这么一来,便能够解释的通了。只是……苏寒暮捻了捻冰寒指尖,心中的古怪感尤甚。
是了,郭胜郭凯父子既是难民,在军中毫无根基,怎会绕过晋国多如牛毛的卿族,直接升入朝堂之中的六卿之位?
且赵合淬手眼通天,为何察觉不出郭家与苏家的特殊关系,甚至还特意濯拔他进入六卿席位。
说不通,实在是说不通。
还有另一项可疑之处,那便是原身早早就牢牢根植于记忆中,与郭家古怪的交流方式。
上句择取的是诗经《旱麓》中的一句——‘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此词的下句接为‘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意为作为君子,如何不去培养青年呢?
暗指苏老将军提携郭凯一事。
可是正确的暗语非为此句,而是——“岂弟君子,求福不回。”《旱麓》中的最后一句。
若是郭苏两家真为君子之交的话,何必作此语焉不详的暗语?
一切都并不合理,郭凯,或是原身的爷爷,定是有所图谋。
苏寒暮抬眼,眼前的郭胜仍是眉开眼笑的模样,便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
接过小厮递来的热帕子,净了手,又执起几分香烛,点燃,一一祭拜。
旁边的郭胜,也拔起一根香烛,噗嗤点燃插进炉里。大大咧咧的模样引得家臣眼皮又是狠狠一跳。
“公子,”忍了又忍,还是蠕动白须劝诫道,“祠堂里头,还需庄重些。”
“知道了。”他应的飞快,却拉住苏寒暮的袍袖,在他耳边叨叨,“其实,我曾经在父亲面前还光着膀子呢,父亲都没说过什么,现在只是衣衫不整了些,父亲老人家怎会怪罪呢?嗨呀,先不说这些了,苏兄,我们去祠堂后面的净室叙话。”
苏寒暮:……
啧,有点意思,这个时代不敬鬼怪仙神的人很少,他现下倒是有幸碰上一个。
绕过庄严肃穆的前厅,祠堂后头,修造的是一方小小的静室,不大,掩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