廆山（下）

夜浓柳林，火影重重，巨石旁独自做着手影游戏的身影，让“雾影”心中升起巨大的孤独感，“月暗孤灯火”倏地出现在脑子里。

其实，他所属的这个种族是孤独的。大家的关系是散碎的，虽有族长，但族长并不凝聚族人，仿佛只是传统的延续和象征……他有时也想过意义问题，想过来历问题，思考过生死问题，但又觉得这些想法本身没有意义……

突然，他觉得可以和巨石旁的人影聊聊，以驱散这讨厌的孤独感，于是他凝聚成自己的本初形态……

“你在上面晃荡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会下来了。”

“你注意到我了？”

“当然！你挂在山谷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挂’？！”“雾影”笑了一下，“你说话挺有趣的。”

“世间常无趣，就得自找趣呀！穆宜苏，你呢？”

“离珠。”

“漓渚，喜欢玩儿水那个？”

“我……”

“对，这里有交觞和俞随两条河，适合你。”穆宜苏没等他纠正就自顾地往下说了。

看她说性正浓，也不打算纠正了，其实他是喜欢化为鸟形，又在族里颇有热心之名的“离珠”，而不是那个什么都不关心，如流水无情的“漓渚”。

“你看，手形变幻，化成诸多形态。如果我们只能看到这些形态，会不会就只知道世间有这些模糊的黑影，而不知道其实这些黑影并非真实存在之物。就像柏拉图的‘洞穴囚徒’，我们可能只是被困在洞穴里的囚徒，看到的是从洞穴外映入的影像。因为看不见其他的东西，所以我们的全世界就只有这些晃动的影子，而我们还认为这些影子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有人有一天挣脱了洞穴牢笼，到外面一看，会不会发现真实的世界跟我们的认知完全不同？会不会过去我们所认为的世界，其实只是外面的火光制造的影子，是完全的幻觉？”

“有可能的，族长。”

“你认识我的呀？”

“族长，我还是得认识的。”

“可是，万一你所认识的我只是一个虚幻的我呢？”

“我们可以散为烟雾，本来就挺虚幻的。”

“好有道理！”

“确实。”

“所以，你没想过，我们所知的整个世界可能并不是真实的？”

“这个倒真没想过。我们的确不像人类那样喜欢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哦……”

“不过，对于生死来去，我还是有点儿困惑的。不过好像我们也不怎么想这种问题。”看她有些失望，他把话题向她感兴趣的地方引，他也真的想过这样的问题。所以他经常化形为鸟，高飞俯瞰，感受天地之间的能量，希望能参悟一些生死来去的道理。

“对！我们怎么来的，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我也常常在想这样的问题。人类一直在寻找这种问题的答案。可我们却对这样的问题兴趣寥寥。”

“人类是一种喜欢寻找意义的物种，探求自身的起源和去处，可能能找到一些生存的意义。”

她伸手过来，嘴角勾起弧度，有些兴奋：“必须握一下手，不然我真的会以为就只有我是那个跑到洞外，又回来宣传真相的疯子了！”

看着她样子，他心中有些异样。虽然他觉得思考这些东西，对他们这个物种来说，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们几乎不面对死亡，而人类之所以探索，很大一部分原因人的寿命有限。不过，这些问题确实有时让他觉得很有趣。可他不怎么跟其他同族说，毕竟这些想法有些异类，他不想成为那个回洞的“疯子”。

对，回洞宣传真相的“疯子”。她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其他族人的东西，是一些有点儿疯狂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他向往的。他又深深地看了看她的脸，火光辉映，她脸上泛起红晕，双眸里有点点星光。

他伸手跟她握了握，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