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南下
江南水网稠密,常言是三日骑马,不如一日行船顺流而下。
萧一行几人并不赶时间,却也乐着入了南边的地界便换马为船,付上几个银钱,悠悠荡荡地在清波上飘上三两日。原先是江上,半晌遇见一只渔船,船家隔着几丈远喊话问询,后来入了穿镇过桥的小河,对面来船擦着船边,把持篙人紧张得时时刻刻守在船板上。
洛风时也没进船舱坐去。这个时令踩上了江南梨花开放的尾巴,行人从两岸过,手中折下支小枝,擎在手里拿腻了,便垂手叫它顺着绿波飘走。洛风时枕着头趴在船边上,放下一只胳膊,指尖划着河水。碰巧有谁人扔下的一枝梨花勾上来,少年便顺手将它捞起。
许麟书坐在另一边手中翻着一本旧书,抬头不明显地白了他一眼。好像是少年甩掉枝上水滴时将两三滴溅在了他的书上。
“欸,”船家在后头持篙,或许是往来行船少了,老爷子便放松下来,转过头向两个少年招呼,“你们三个年轻人,谁是里头那位老伯的子侄?”
“船家猜是哪一个呢?”洛风时侧过来坐,与那老爷子对话。
“从年纪看吧,都能说是孙辈,”船家撑着篙,人也悠闲,篙也悠闲,
“郎君十七八岁,好年纪啊,想我老爷子十七八的时候,正跟着船商往北运米呢,寒冬腊月最冷的时候,摔在河水里,船上人没发现我,我就游,扒着船边。回家跟人说,不提了,带冰渣的河水,他们想象不出来!”
“那你是寻对人了,我们刚从北边的寒冬出来,”洛风时道。
“那都是老事儿了,”
船家虽说不提,面上却桃花般地带上笑,好似刚刚满意小酌了一杯,
“我现在呢,只盼着这身骨头能硬朗到里头那位老人家那个岁数,我就心满意足了。”
“里头那位老人家,都快成人瑞了。”许麟书放下旧书,也打趣他。
“那更好哇,你们一行人,都是好年纪,”
船家哈哈大笑,手中篙带着船走,
“我老爷子也多嘴一句,我看你们骑马来的,到了岸上,就别骑马了。几个钱给老人家租辆马车,弄顶轿子,都比骑马强。他不说,做儿孙的也要想着点。”
洛风时听到末,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却见老船家冲许麟书一点头,“是你吧,我看是你,那老人家一路上尽与你唠叨。”
许麟书应着,无声息缓缓放下了手中那本旧书。
“有什么感想?”
洛风时拍在许麟书肩上,后一步跟着他进船舱,
“萧一行前日还问我,白毒老喝了你什么方子的黄汤,这些掏家底的旧籍都能拿出来借你看。”
白毒老就是百泉门四长老中的罗长宁,白衣白须,圆胖嗜酒,却是毒术闻名江湖。
“医毒同流,”许麟书走在前面,回头看他一眼,“或许是他看我顺眼吧。”
“阿嚏,”遥遥地船舱那头有人打了个喷嚏,然后一阵低声含糊的骂骂咧咧声音,白胡子老者仰着头向船舱口喊,
“是不是那个摇船的老头又说我了?哼,腿脚不便,我这老胳膊老腿好得很呢,他有本事,我来跟他干一架瞧瞧,保证不用毒,输了我跟他姓!”
“行吧,”窗口一个男子懒洋洋的声音,
“等到个人少的地方,我帮你把他扔下去。之后的路程,就拜托长老前辈撑船了。”
“上了岸租个轿子给你坐,”
白毒老往萧一行方向瞪了一眼,
“还让我坐轿子,他怎么不去坐轿子?他全家都坐轿子!”
回过头许麟书正从外头进来,轻袍墨发,格外赏心悦目。
“他又说了?又说了是不是?”
白毒老扬高声音,却看上去没那么生气了。
“船家说羡慕你,”洛风时从后面也进了船舱,“说你和麟书像祖孙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