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狂者

那清嗓声音短且沉，听得出来是个男声。此刻如鬼魅般响起在众人耳边，如同往平湖注入一枚石块。

人人都听得这声音，但纵使洛风时出身猎户，自小在山林中听声辨位，耳朵极其灵敏，也一瞬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判断这发出声音的人，站在何方。

那也就意味着，顷刻之间，在感官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处在了他人的掌控范围内。

若是在生死战场上遇见，这人当是何等可怕的一个对手。

那人好像并没有想将这骇人的气氛维持下去的意思。

在全场寂静了几秒钟后，悬挂着残留着红色胶痕的灯笼的古树下，缓缓步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人三四十岁左右，一身纯黑深衣，浓眉深锁，自带一股阴郁戾气。

“这就是尺五楼的正楼主，北域榜上首位，”

消失已久的萧一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洛风时与许麟书身边，双手一边一个扣住了两个少年的肩膀，“他叫段渊，平日深居尺五楼，鲜少有外人见过他，或者说能引他出来相见的大多已经是死人了。”

劲装男子脸上是极少见的严肃神色，洛风时感觉抓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带了力，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萧一行。

“如果事态有变，你二人随时准备跟着我走。”

萧一行的声音很轻，洛风时许麟书点了点头以示明白。除三人外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对话。

“段楼主，”慕容良放下手中酒杯，轻轻向来人一颔首。

席上唯昳丽男子声音清澈明亮，是第一个向那位骇人楼主开口的人。

“吾来此，所为何事？”那人好像没听见慕容良的见礼，阴沉转过脸来，眉头皱得愈深，粗野煞气中竟生生多出几分像模像样的迷惑。

他在疑惑他自己为什么来这？洛风时暗中险些因为自己听错了话。

然而未及有人说话，那高大男子忽然兀自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如酒醉一般，疯狂而淋漓。

笑过之后，那人大步向席中跨了一步，视线从慕容良身上很随意地挪开，落在了那几个妖族大汉带血的刀刃上。

方才缠斗的局面在异声响起的时候便已经解开，双方拼狠可以说两败俱伤。一跃而上的精瘦灰发男子撕开了对方胸口数道口子，此刻退居树枝上，正警戒地舔舐手臂上伤口。满身横肉的家伙被几个同族挡在身后，身上带血，眼神亦带血。此刻长刀在手，竟未来得及收起浑身杀气。

站在席中的男人盯着那几个妖族微微偏了偏头。眼中的迷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阴森疯狂的饶有兴趣。

洛风时已经大概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吾的功法练成了没有？”男人沉声开口，眼中又现出迷惑。

那几个妖族大汉意识到男人是在向他们开口，一阵低声咕噜后大概也是没摸清对方底细不敢贸然挑衅，放手将刀往地上一插，“我们如何知道。”

“好，好，”那男人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点点头敛去了脸上阴沉笑容。

下一秒，诡异神情在脸上炸开，挥袖扬手之间，洛风时只来得及看清有人影飞了出去，连惨叫都没有。

山中运送石料，洛风时曾经见过被巨石压死的人，生人被自己碎裂的骨骼刺死，惨烈非常。而此时看那伏落在地的妖族人，只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吾试试，试试，”站立男人的声音很急，似是未打磨完全就从喉中冲了出去，粗涩而沉重。

血腥味儿顺着林间的风爬入人的嗅觉。想如何驱赶都驱不走，只能愈来愈浓，由他愈来愈浓。

方才嘈杂的一众妖人噤了声，林间只闻风声。

还有那男人低声急促的自言自语。

字符连着字符，听不见究竟说了些什么，洛风时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听见有几个字是在重复，好像那人并不相信一掌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