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起于青蘋之末
很不喜欢别人用威胁、恐吓的方式跟自己说话,但一来二去,她已经看出这位淳风公主跟自己那位八妹一样:作为公主非常合格,但对天下事,只知皮毛,甚至连皮毛都没知道全,远不如纪晚苓。
整个青川都知道你入我大祁皇宫是要做什么。多么有威慑力又笼统、空洞、草率的一句话,就像哪个小宫人偷听了前朝几句议事,便到处去传那种半真半假的大话。
连你那位智谋无双的九哥都不确定我要做什么,你倒真敢说。
“公主适才提及你两位兄长的情分,看来瑜夫人与当今君上的嫌隙,确是由此而生。”她其实早有判断,今日见了纪晚苓,更加肯定,此时这么说,不过是气气对方,让她以为不小心讲出了大秘密。
谁让你没礼貌。
顾淳风果然呆了一呆,懊恼之色顿起:
“你果然没安好心。让你知道了又如何?她是纪桓的女儿,明白轻重,就是再对九哥有怨,也不会让你利用了去,做出有损大祁的事。”
阮雪音听她越说越离谱,觉得继续这没头没脑的口舌之争好没意思,淡淡道:“我此刻困倦得厉害,便不与公主叙话了。告辞。”
语毕略一颔首,携云玺离开。留得淳风半晌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方转身去看远去那抹桃粉色,
“真是好大的脸面,那个什么山,便这般了不得么。”
“蓬溪山。”便听阿姌在旁小声提醒。
顾淳风挑眉更甚,“就你知道。”
阿姌无语苦笑,“从前好几次家宴,君上都提过,殿下不关心这些事,从来不留意罢了。”
“难道你留意?”
“奴婢随侍在侧,除了留心殿下一饮一食,可不就把这些没听过的词儿都记去了。”
顾淳风撅起嘴,越想越不高兴,一口闷气横在胸腔半天下不去。
“去挽澜殿!”
挽澜殿是大祁国君的寝殿,自太祖一朝便如此。君上的日常活动,读书、批阅奏折,包括与朝臣商议要事,也都在此进行。
太祖顾夜城喜梧桐,登基之后便将宇文氏遍植宫内的垂柳通通移除,如今从皇宫至整个霁都,放眼望去皆是梧桐树。其中又以挽澜殿中的梧桐,形态最佳,最为高大,初夏时节郁郁葱葱,阳光从宽大叶缝间洒落,光斑又被地上树叶的影子切割,影影绰绰,如坠梦中。
御书房位于东南角,与正殿不相连,淳风前脚刚走,云玺便踏了进来。
她面露忧色,语速比平时快,将上午的事迅速讲了一遍。因为缺席那至关重要的一个时辰,全部讲下来也没花多长时间。
顾星朗手握一卷书,没再往下读,静静听完,抬头看一眼涤砚。午膳之后蘅儿便递话过来,只说晚苓求见,再没提别的,看来是与晨间这场谈话有关了。
他要的答案,她略知一二。
他在心里把这话重复一遍。
他当然知道意思。只不料她一来便在这件事上下功夫。入宫三个月,几无动作,踏出的第一步,居然是这个。
那么她的略知一二是什么?火上浇油,抑或雪中送炭?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阮雪音入大祁,是受了崟君所托,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是肯定的,她不可能只是替阮墨兮出嫁。她是惢姬的学生,若非大事何必送她来。竞庭歌已经一战成名,阮雪音的本事不会在她师妹之下。
只是,她到底承了谁的意,崟君还是惢姬,他不像其他人那般笃定。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正确的猜测。只要是猜测,就有可能出错。除非事情发生,他不会把任何猜测当作事实处理。
哪怕他一直没想明白,如果阮雪音不是来替崟君做事,而是受老师所托——
惢姬她图什么?
这位已经年至五旬的传奇女子,中立于青川大陆近三十年,只答疑解惑,从不出手,没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