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无论陆令想不想，陆昭都不该继续留在桃源城了。

“宿命。”她抚摸着信封，轻声地说道。她回想了自己重活的一生，她宣扬人权，宣扬平等，她修书院，救助平民。但，她终究只是时代洪流里的其中一个，她从未掀起过风雨，力图改变整个时代。只在桃花城偏安一隅，这足够吗？

她不得而知。她带着远超这个时代千年的思想而来，做过的改变也仅仅如此。

她知道宛宁要做什么，但她也清楚，宛宁是个野心家。

她整夜未睡，第二日一早还是要阿颜带走陆昭，人是阿颜带来的，该还是她带走。

陆昭第一次见到陆宛宁，面前的女人比自己高很多，长得十分好看，好看到他薄弱的文化水平找不到词来形容。

陆昭想起阿娘说宛宁是自己的姐姐，他便开口喊道：“阿姐。”他以为宛宁会喜欢自己的。

女人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悦，她说：“我不是你的阿姐。”

陆昭懵了，他的脑子大概是理不清楚这么复杂的事的。母亲说是阿姐，那就是阿姐。

他不在意女人的神色，也许他也看不明白，他仍然固执地喊着阿姐。

女人只多看了一眼，便让阿颜将小孩带走了。

“他真是先太子之子？”

“不像吗？”

沈月来神色晦暗，道：“你阿母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吧。”见陆宛宁没有答话，也不恼，继续问道：“你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计划之中。”

当年，聂淮云临死之前托婢女将幼子送了出去，婢女逃亡途中遇上了陆宛宁。

婢女并不十分信任陆宛宁，但陆宛宁也没有给婢女信任的机会。她只留下了孩子和证明孩子身份的信物，她也没有杀婢女，她将婢女的钱财拿走了，让人将她去了偏僻的村子里，每日都有人按时给她送饭食。

“最后也还是只有你了。”沈月来有些唏嘘，道：“昭庆和亲，苏贵妃溺水，常茹自绝…我也算不得多好。如果不是你，我…”她顿了顿，继续说：“陆宛宁，我原先觉得是你们命好，现在才明白，不是你们命好，是你们总是只靠自己，不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身上。山上布满荆棘，本就不应该靠山。”

陆宛宁没有安慰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良久，沈月来轻声开口，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仍然是赵瑜的皇后，你还会这么做吗？”

陆宛宁想了想，看着沈月来认真的说：“赵瑜的信念和我不一样。”

沈月来明白了，笑了一下，“我以为你并不爱权利。”毕竟陆宛宁可以姓谢的，她自己不要。

“你说得对。只是，在我看来，真正伟大的应该是变革。”

陆宛宁自幼便接受了陆令的思想，如果一定要用好坏来评价自己，她觉得那太直白了。人本就是复杂的。先太子覆灭，聂淮云受了连累，皆有她的推动。但在颗粒无收的岁月里，疫病中，战争里，她也从未冷眼袖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