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剑与故事
武者用他那枯树枝一样的手一把扯去了身上的黑袍,却露出了一袭金色华衣与一张刚毅勇武的人族脸庞,并非是之前那般冥界幽灵的火焰。
他看着那位银衣黑发佩剑的年轻武者离去的方向,目光迷离,“我的傻师兄啊……”
街道上生灵如织,却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甚至根本就没看到他这么个人。
凡生不见至强真相,两个高度,两个世界,天堑鸿沟。
为了知晓那个以“无影羽君”之号威震惘界的男人的来世,他的师尊削斩了他三千万年修为,作为再见的代价。
她问他值不值得,他只说:“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有二,一是师兄不曾看到我天谓加身,一是我没能与师兄共患难,我在这儿见他一次,算是了结前者,以后我还会为他挡一次杀劫,算是了结后者,那时候,师尊再削我三千万年修为便是,或者再多也无妨,大不了,我重头再来,便是做个普通人,也不错——如果不是清露朝颜告诉我师兄最后说过的话,其实我知晓师兄羽落之后,也必然要为他报仇,然后随他而去,哪管什么天谓与否,都不重要了。”
她说:“小羽不希望你这样的。”
一束夜笑道:“那就是师兄自己的事了。”他转身落泪,“就算师兄想埋怨我,也不可以了啊。”
这是他的选择。
而剑不世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曾有一位名叫清露朝颜的女子为了见他一面而舍弃了身为一个生灵的一切,彻底泯灭于世间。
有些事就是这样。
值得,不值得。
有一种高高在上,依旧有血有肉。
有一种愿意,并不需要许诺立誓。
——
清亦溟已至说书人桌前一丈处。
周围的茶客看到红衣白发的天使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各自偷眼瞧去,屏住呼吸间,不由得暗自心惊,叹那天使白生了一副绝美皮囊却是如此不知死活的冒失,一名正在为客人斟茶的素衣女子也看的呆了,茶水都溢出了茶盏而不知,而更有意思的是那冒着热气儿的茶蔓延在桌面上都触到了茶客随意放着的手,茶客却也不知不闻好似没感觉。
那边,清亦溟忽然感觉周身一股雄浑魄压威逼而降,筋脉顿时有撕裂般的疼痛感,双足如深陷泥潭,举步维艰,双耳嗡鸣不止,头痛欲裂。
清亦溟瞬间明白,这股魄压正是那说书人针对自己的,那别人是完全感觉不到的。
不做他想,清亦溟武魄猛提,极力抗衡,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那狂涛大浪般的魄压挟带亘古洪荒力破千钧之势压顶盖下,使得清亦溟毫无招架之力,汗,涔涔而下,意识,渐趋模糊。
周围茶客也都看出了这位极其漂亮的天使显而易见的处境狼狈,他们都觉得他是活不成了,但又不确定,因为这样的场景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说书人的规矩由来太久远了,大家都知道绝不能触犯,却不知道以前是不是有人触犯过,又是什么结果,但从天使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臂与双膝来看,他那条小命真是岌岌可危。
剑不世看着清亦溟那寸步难行面露痛苦似是极力抑制却依旧不住颤抖的模样,心中不解是何缘由,毕竟他刚刚入世,说书人的事他完全没有耳闻,但是直觉上,他觉得应该就是他在作梗阻挠清亦溟的脚步。
只见那说书人却是神态自若,把盏细饮,一派安定不迫之器宇,好像根本不曾做过什么似的。
一盏茶饮毕,说书人站起身,走到清亦溟面前。
茶客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说书人轻轻一拍他的肩膀,笑笑道:“这位剑者,你是来邀我对饮么?”
声音不大却在宽阔的茶楼里清晰的传开了。
茶客们悉数心魂一震,很多人都悄悄地长呼了一口气,看样子那天使运气很好,说书人似乎心情不错,但是他们还是都没有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