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民间歌谣这东西看似只是打油诗一般的念念叨叨,在非常时期却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有人天天在你耳边念,大多数人还是控制不了要多想,进而越想越偏。
余鱼嘲讽一笑,平王三番两次地蒙蔽天下人,造舆论方面还真是有一手,她揪住一个小男娃,“谁教你们的?”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扶住小娃娃,同样是问话:“你懂这歌谣的意思么?”
余鱼抬起头一看,对面一个风度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歪头看着那男娃,认真地等他回答。
他穿着朴素,头戴文士巾,看着是个读书人,脚上泥泞却不见狼狈,站立如松,颇有文人气节,这个年纪,余鱼估摸着他应当是在官府里头做事的,所以对时事比较关注。
小男娃被两人一前一后拉住,有些害怕,咬着手指,“不知道,但是唱了能领一把米!”
文士笑着摇头,还没等说话,对面的小姑娘已经板起脸问那小娃,“我给你两把米,要你去抢劫杀人,你干不干?”
小男娃惊恐地瞪大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可知你方才所唱的内容是歹人有心为之意图挑起战乱,言语不是刀剑,却能杀人,你帮着恶人传话,助纣为虐,与自己杀人无异,而且到时候真打起来,你爹也要被抓去征兵打仗的,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这话有些重了,小男娃一听爹爹要被抓壮丁,嘴一撇,要哭,那小姑娘忙摸出一张油饼递给他,小男娃闻着香味,愣是把哭给憋了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怎会为一把米折了脊背,不懂的话就不要乱传,君子慎言,微末见章,别做长舌妇哦。”
姑娘点了下他的鼻尖,小男娃似懂非懂,想了半晌抿抿唇,认真道:“我知道了姐姐,我不唱了,饼我不要,我要脊背。”
姑娘抿嘴一笑,拍他的小小肩膀一下:“这是你知错能改的奖励。”
小男娃惊喜地捧着油饼给过来寻他的娘亲,“娘,吃饼!”
眼下能喝口粥都不错了,油饼是稀罕物,妇人忙拉着孩子道谢,夸了小姑娘半晌,才领着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时,站在旁边听了半天的另一个小娃挪着脚步蹭了过来,“姐姐,我也不唱了,也有奖励吗?”
姑娘爽快一笑,掏出饼来递给他,他欢呼一声,飞快地跑走了。
文士觉得甚是有趣,笑问,“这城中像这样的娃娃不知几多,姑娘有多少张油饼?”
余鱼明白他是在说,她堵不了悠悠众口,踏上路边的拱桥,望着远处堤坝上忙碌的兵士和当地临时征用的男丁,轻道:“哪怕多一个明白道理的也好,就算只是个娃娃,他总要长大的,做人太聪明不好,可也不能太糊涂。”
文士很好奇,“你一个小女子,为何如此维护皇帝,你又不知他为人如何,听说他还趁太后大寿之际大肆敛财,万一真是个不务正业之徒,你反倒是助纣为虐的那一个。”
还有这事?余鱼略微惊讶,同时摇摇头,“我不是维护他,只是不想他们的博弈将无辜百姓牵扯进来,我只选择对百姓有利的那一方。”
中年男人不做声了,似乎在想她的话,信步缓缓走上台阶。
“而且他并非昏君,看这些年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就知道,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余鱼看着远处筑堤的人出神,“只不过,他这次的决策可不高明,要不然也不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文士沉吟一瞬,道:“去年筑的堤坝,今年夏天的洪水防住了,本以为今秋不会再出问题,谁想天灾无情,却又冲垮了。”
余鱼看看灰蒙蒙的天,担忧道,“情势这般严重,再下两场大雨可更要坏事了,堤坝再高也没用,多半是河道淤积堵塞太严重所致,也要赶快清淤啊。”
文士不置可否,笑道:“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懂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