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一枕山河（14）

云羲和回到王府时，已经深夜。

暗沉的夜色中，披风扬起一角，他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走到院子门口时，云羲和微微一顿。

他侧目。

隔壁不远就是孟婉住的地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逢他需公干至很晚，那处便会亮起小小的一盏灯。

温暖又柔和的烛光摇曳，直到云羲和进了自己的院子。

而现在看去，却是一片漆黑，空荡荡得令人心慌。

云羲和站立片刻，剑眉微扬。

——她还在生气吗？

本想过去看看，但眼下时辰太晚了，只好歇了这心思。

罢了，明日再去看她吧。

于是第二天，云羲和醒来就听燕弋禀报：“表小姐昨晚已经坐上马车出都城，去往琼城了。”

修长的指尖猛地紧缩了一下，云羲和抬起头，神色冷得似冰：“再说一遍。”

燕弋心里叹气，面无表情地再次重复，顺带说明了表小姐和王妃的对话。

孟婉走了，就在他思虑着第二日该如何同她致歉时。

离开了都城。

离开了北王府。

离开了他的世界。

“阿姝。”云羲和脸色一白。

不可能。

她怎么会走。

像是被掐住命脉，他的呼吸不由凝滞了一瞬。

他忽地起身，单薄的里衣松松散散，连外衣都来不及穿。

顾不上旁人的眼神，匆忙跨入少女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素来细致，临走前也将屋苑打扫得干净而又整齐。

空空如也。

人去楼空。

向来镇定的北王世子第一次失了态，俊容阴沉，黑沉的眸里漾着仓皇与慌张。

脑子里仅存的理智，冷静而残酷地提醒他：这一次，孟婉没有等他。

以后也不会等了。

“只盼殿下往后，红袖添香，诸事皆宜。”原来那时，她低眉浅笑下，抱着这般决绝离开的心态。

胸腔处传来阵阵尖锐的扯痛感，云羲和忍不住微微俯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活生生地从骨血中被剥除。

直到这时云羲和才发现，失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习惯失去，才是缓慢而长久的凌迟。

曾经会提灯等他回家的姑娘，最后亲手熄掉了烛光。

一阵凉风掠过，云羲和咽下喉间的腥甜，紧缩的长眉略略松动。

他背对着燕弋，良久，睁开了眼：“去追。”

……

……

北地的秋冬季节又干又冷，云羲和的祈福大约有几分用处。

原本的绵延大雨缓缓止住，阴了几日后，又开始飘起轻柔的雨丝。

雨势再小，接连下了两日，地上也湿得不行。

地面湿滑，苏辞的车队只能放慢了速度。

两日后，刚到小镇上寻了个客栈歇息，苏辞就被桃杏从睡梦中叫醒。

桃杏脸色复杂：“小姐，世子要见你，就在楼下厅堂里。你要见吗？”

苏辞揉眼的动作微滞，原本迷蒙的神思逐渐清醒。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想过云羲和应该会派人追来。

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帮我更衣吧。”

她太了解云羲和了，若这次不见，他是绝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