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阳城

战场很大，苏辞一处处地翻找，颤着手辨认着每一具血色淋漓的尸身。

指尖被冻得青紫，指缝间尽是泥土和血色。

苏辞脸色苍白，嘴上还在喊着祁遇昭的名字。

不会的。

他不会死的。

他说过，要当上大将军。

他说过，会回来娶她的。

“祁遇昭……阿昭，”泪水落到雪地上，又很快被细雪覆盖，“你在哪里啊……”

寒意刺骨，苏辞却早已麻木。

她全然是撑着一口气，支撑她继续找下去。

忽地，有一样东西落入眼帘。

苏辞猛地僵住，旋即睁大了眼，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地上是个被血染红的香囊，隐约还能辨认出熟悉的歪歪扭扭的绣工。

香囊在这里，祁遇昭一定也在附近！

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了力气，苏辞咬着牙，费劲地刨开一具具尸首。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仿佛触到了一片衣角，又似乎没有。

纤长的十指发着抖，刨开兵器碎甲下，终于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少年原本俊朗的眉眼上，添了道道伤痕，看起来十分狰狞。

她探手在他鼻边，凝息屏神。

若有似无的鼻息扑在指尖，轻得宛如幻觉。

苏辞只觉得，一直悬在心口的气终于长久地松了下来。

她扑在祁遇昭身上，眼泪毫无顾忌地往下掉，似是要将这些时间所有的郁结都哭出来。

恍惚间，似乎有人抬手擦过她的眼角，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梨梨，不哭……”

……

……

阳城，地处大燕边界。

这样的地理位置很奇特，一旦陷入战乱，边陲小城往往都是第一道防线。

临近春节的阳城，处处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

今日没下雪，天气也不算太冷，因此街上的小贩和行人都不少。

“梨姑娘，又来出诊了。”隔壁卖绣帕的大婶热情地朝少女打招呼。

苏辞对她温和地笑笑，将小摊位整整齐齐地摆开。

她身上带的银钱早就用得差不多了，也没别的长处，只能摆摊给人看病。

开始没什么生意，但她态度亲切，价钱便宜，人又长得漂亮，慢慢地在阳城里也有了一份名声。

晨间还有些微冷，说话间都飘散着白白的雾气。

生意没开张，大婶闲得无聊。就找苏辞闲谈。

“诶，梨姑娘，你家那位小公子怎么样了？”

苏辞整理药材的手微微一顿，低眉笑道：“好些了。”

“是吗，那就好啊！对了，我男人最近不忙，改天让他打造一把新的轮椅给你们送过去。”

“那怎么好意思，”苏辞抿着唇笑，“这些日子，已经很受您和宋叔的照顾了。”

大婶豪爽地摆摆手：“乡里乡亲的，你们又是小年轻，能帮点就帮点。再说了，平时你也给我们两口子送了不少补药，婶子心里都有数呢。”

她说着，眼睛往旁边一瞟，笑了起来：“你家小公子不放心你呢，又来了。”

苏辞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

清瘦的少年坐在轮椅上，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体。

他眉眼微垂，触到苏辞的视线，不太自然地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