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幕 青湾之殇 八
前这个披甲戴胄的人究竟是谁。对面军士登时急了,将头上的胄盔咣当一声丢在脚边,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渔民终于认出了他的面庞,口中唤起那军士的乳名,却是哭的更凶了:“獾郎,獾郎啊!你的父母,他们——他们早已死在了成军的铁蹄之下,如今怕是连尸骨都已随房子一齐被放火烧光了……”
“盛伯莫要说笑了。你从前便总爱吓唬我们几个孩子,定是故意诳我的,是也不是?!”
军士脸色骤变,却仍带着一丝希望使劲摇起了头。然而瞧着面前的渔夫陷入沉默,其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僵硬与苦涩起来,“不可能——我们的村子,真的就这样——不在了?”
“只怨那无能的国主派大军阻挡成军北上,屡次大败之后竟是下令放弃抵抗,封死城门困守着一座暮庐城,根本不管城外百姓的死活!成军长驱直入,不知杀了多少人哪!”
渔夫胸中憋了许久的怨言终于有机会向人倾诉,一时间竟是说得停不下来。然而说话间,却忽听身后一声怒斥,领着亲兵的卓修阔不知何时登上了甲板,一脚便将其踹翻在地上:
“竟敢私下里妄议国主,你们都不要命了么?速速将这些刁民赶下船去!”
“将军!眼下四周皆是一片汪洋大海,况且马上便要起风暴了,你让他们怎么活?!”
名唤獾郎的军士见状当即忍不住了,抬高嗓门替旧识鸣起了不平。可卓修阔却并未给他半分通融的机会,反倒“唰”地一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来:
“怎么,你莫非想要违抗本将军的命令不成?他们怎么活我管不着,可我还得为舰队中数千兄弟们的前途着想!别忘了,我们此去乃是要向国主他老人家请功的,绝不能出半分差池。这些人虽与你相识,却也保不齐是海寇为了营救同伙而设下的圈套。本将军的舰上容不得半个生人,你若如此在意这些刁民,便同他们一起去海水里泡着罢!”
“大人,大人求你放过獾郎,放过他!是我等说错了话,走便是了!”
渔夫见卓修阔居然动起刀来,当即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随后拉扯着刚刚被救上船来的几人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跳回了海里。
卓修阔得意地抿着嘴,狠狠一拳将堵在自己面前的獾郎打退了开去,厉声喝道:“都听好了,无论你们心里有什么屁,这些天也得全都给本将军憋住了!若是耽误了大事,当依军法论处!”
船上众军士虽面有愠色,然而畏惧将军的恫吓,皆不敢再多言语,各自沉默着散去了。与此同时,被关在舱下的冷迦芸等人,却是义愤填膺地议论起来:
“不要脸的东西!晔国舟师自建军伊始,便以护国安民为己任。没想到却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这些兵士里,大多都是百里他亲手带出来的,又怎会任由这样一个小人对自己呼来喝去,行诸多无良之举!”
“冷小姐说得对!这道舱门并不算结实,我等这便将它撞开杀将出去。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不能再让那姓卓的混蛋继续逍遥!”
樊真也按耐不住心中怒火,摩拳擦掌,登时便欲去撞头顶的门。然而身旁始终一语未发的祁子隐却突然拦下了他,随即摇起脑袋,示意同伴们稍安勿躁:
“如今时机未到,不可硬拼!待船驶入了晔国境内,无须樊大哥动手,他卓修阔也再嚣张不起来了,你们信我这次!”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海水也已经由一片如墨的青蓝渐渐变作了浑浊的黄色。前方已经隐隐出现了夜梁平原崎岖的海岸,甚至连高低起伏的彤炎大山也渐渐映入了舰上众人的眼帘。
恰逢此时,祁子隐终于提出自己想上甲板去透透气,看看故国的河山。
或许是觉得如今已入晔国海域,不必像先前那般小心谨慎。又或许是想要在抵达都城之前,最后羞辱一番这个自称为晔国少主的年轻人,卓修阔竟破天荒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