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长风万里(上)
烈日如焚正蕴隆,黑云载雨泻长空。
搜龙霹雳一声歇,庭竹潇潇来好风。
连着几日的倾盆大雨,终于打散了江南逼人的暑气。小客栈的掌柜在临水的一面种了修竹为墙,每有人走过,便是裾袂生香。
扶渊在此提前预定了几间上房,准备过几天就搬过来。这几日他以史之明的名义请了许多秦家为他安排的老板来此商谈,威逼利诱,强夺豪取了几天,自己感觉差不多了,终于在七月的最后一天,请了史之明曾经提过的张员外来。
他开门见山,说了史知府征盐一事。张员外倒也聪明,此事虽已闹得满城风雨,可他却不知是看得真切还是只是想诈扶渊一下,一针见血就道:“这恐怕并非史大人的意思。”
“我就知道您信不过我,想来我这儿知府的手书印信也不足为凭了。”扶渊当然知道这张员外是块难啃的骨头,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您大可亲自去知府府上一叙,亲自问问知府——您别急,晚辈不是那个意思。您是天下有名的商贾,谈的生意也大,我不敢擅专,还是您亲自与大人商谈的好。”
“你这后生说话有意思。”张员外其实是个蛮慈祥的老人,若是不说,根本瞧不出他是个风生水起富甲一方的商人——这倒和文山殿那根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头很像,“明明是你家大人要和我做生意,为何我要去找他呢?”
“自古民不与官斗,”扶渊垂眸,“您别急着笑话我,我哪能不知道您与文山殿的关系。只是……”
扶渊咬咬牙:“强龙压不了地头蛇,他既然找了您,想必就是有了把握。”
老人似乎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好意,便点头:“多谢你的提醒,此事容我再想一想。”
“那晚辈这话就算是传达到了。”扶渊欠欠身,“您自便。”
张员外走了,扶渊便叫人送信,叫秦家的人按计划开始闹事。
接下来就看他们狗咬狗了。
扶渊回了他们现在住的客栈,正巧碰上史之明的衙役又来他们这里耀武扬威。此时也没有什么必要与他们虚与委蛇,扶渊只觉得好笑,叫御林军的人把他丢出去了,客栈老板反倒担惊受怕了好久,想不通扶渊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按以前史之明的脾气,扶渊有一点不如他意的,史之明马上就会派人来来敲打他。但这回,史之明恐怕没有时间了。
从临水客栈回来后,扶渊就再也没出去过,对外面的事也是不闻不问。
被史之明“许配”给扶渊的朝银似乎早早就听到了风声,闭门不出了。玉折倒还来问过他几次,只是扶渊没有见。
扶渊先去看了副使,他其实恢复得很好,但扶渊还是与常令偷偷商量了,取了几滴真血出来入药。
常令取血时,心是虚的,以至于手抖刺痛了扶渊:“嘶——常兄,你怎么了?”
“没、没事……”常令收敛了心思,迅速为他止了血。
常令其实还是有些不明白的,扶渊为何与他以前在太医院当值时见过的天潢贵胄不一样。没有颐指气使,没有诗酒纨绔,对他这个做过错事的太医也好,对田水月这个误入歧途的贱籍女子也好,都是平等相待,推己及人——若无扶渊,他恐怕早就已经死了,还连累了远在云都的亲族;若无扶渊,田水月恐怕会被这世道吃得骨头都不剩,徐西坞八成会因为吴蠡未被正名而遭连累郁郁一生,就连皇城司的副使,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一死。
也许是因为老天开眼,叫他们这些不幸的人遇上了这样的一个人。
可他却做了对不起扶渊的事。
在江城这样久,扶渊总是忙得不见人影,出去了又常常招惹些闲人回来惹得田水月不快,反倒……反倒是叫他和田姑娘有了朝夕相处的机会。他也是个未经情爱的年轻人,隐藏得再好,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好在……好在是田姑娘清醒,立刻便拒绝了他,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