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 启程
扶渊早就谙熟这些事务了,天色刚暗,诸事便已经妥帖。晚饭仍是摆在后堂,那儿临水,穿堂风一过,最消暑热。吃饭的仍是他们几个,住在园子里的吴小姐也过来同他们一起。
他只见过这位吴小姐寥寥数面,可也得出了个结论:这个姑娘,可不好惹。
犹记去岁水月才来时,十五最爱缠着她;现在她却不敢与吴小姐坐在一起,乖乖地把位置让给徐西坞。
徐西坞对她十分照顾,一口一个妹子的叫着。众人都没想到沙场喋血的徐将军对媳妇居然是这般模样,都时不时地趁着夹菜扒饭的机会偷偷瞄一眼。扶渊看着他们,只觉方敷了药的手腕又隐隐作痛起来,十五这傻姑娘,都看呆了,小嘴撅着,叼着筷子,饭都忘了吃。
“十五,今日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狮子头。”初一看不下去了,起来给她夹了个大狮子头,“快吃。”
“吴姐姐在帝都可还住得惯?”扶渊则是一心想和吴小姐要打好关系,要是以后徐西坞哪里过分,他好歹也有个能告状人。
“劳公子记挂,一切都好。”吴钰搁了碗筷,“听说公子不日又要南下?”
“不错,后日一早就动身。”扶渊道,“姐姐若是在园子里闷得慌,不如就和我们同去,左右我们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差事。”
吴钰在徐西坞那里多少听到了一些,知道这差事绝无扶渊说得那样简单,下意识地才想拒绝,又接到了扶渊的目光——刚才那番话,绝不是虚伪客套,是真心实意想让她去的。
她大概猜了一下扶渊的用意,便应下:“那边谢过公子。”
徐西坞没想到她能答应,还颇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扶渊看到了,便打趣道:“这样路上老徐能心情好点儿,就不会太为难我啦。”
“你想得美!”徐西坞瞪了回去。
平心而论,徐西坞并不是个好师傅。
不知是他急躁还是扶渊娇气,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俩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从扶渊开始习武的第一日,到启程出帝都,到行至玄山城下,俩人除了合眼便没一刻是消停的,最后连吴姑娘都看不下去了,叫徐西坞别再这样成天咋咋呼呼的。
徐西坞虽有不忿,但好在是不说什么了,扶渊见了,颇有些得意,虽然他请吴钰和他们同去并不是为了这档子事。
“公子也是,”谁知吴钰又来说他,“这么简单的招式,怎么三天都学不会呢?”
徐西坞见他被说得脸红,高兴地笑出了声。
这次随他南下的,除了徐西坞吴钰,十五也跟来了,小丫头似的跟在他后面递毛巾递水。随行的还有二十御林军,都着便衣。不过扶渊也知道,他们也就是衣服看着是像家丁,逃不过徐西坞这种明眼人。
他此去玄山,除了换盐引、接田水月以外,还有几个人要安排。
玄山知府谢敬,不知他考虑的怎么样了;被折腾来折腾去的但最后也算有个好结果的刘意,不知他现在有没有“想明白”;最后,就是那个“钟公子”。
扶渊又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