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晚上十点十分,警校宵禁时间。
“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怎么在这里?”
在月光下粼粼曜动波纹的湖边,两道压低的声音在树林间响起。一道不可思议些,符合情境;一道却冷淡得过分,好像他们是在宿舍里面碰见,而不是宵禁的校园里。
降谷零几乎怀疑自己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这场夜游只算是梦的一部分。否则,他怎么会在这里见到稻川秋?
他左右看了看,巡逻人员不久前打着灯光远去,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他弯下腰,将声音压低:“你不睡觉?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喂蚊子吗?”
稻川秋盘着腿坐在地上,宽大的羽织拢住她的腿,布料上的金线在夜中如同命运般铺散。
她微微仰起头,铅灰色的眼珠在月光中好像琉璃在发着光。“诶,”她慢吞吞地说:“不用担心,我是驱蚊体质。这么久了一只咬我的蚊子都没有。”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你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夜游!
降谷零欲言又止,可如果这个问题真的问出口,一定又会被反问,“那你又为什么夜游?”。知道她的脾性,更预见到这一点,他放弃了挣扎,坐到她的旁边。
但刚刚坐下,又发现不对劲。
“……喂,”他瞪着草地上几个喝空了的啤酒罐,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大半夜的喝这个?”
没记错的话,警校是不能带酒进来的吧?夜游加喝酒,少说也得是一万字的检讨!
稻川秋继续抓错重点:“瑞泉的酒瓶装不适合带进来。我敢打赌,它改进一下包装,绝对能够打败月桂冠。”
感情这家伙还在执着瑞泉打败月桂冠的长远目标。
她也会有执着的东西,在意的东西?
浓浓的酒气从身边传过来,被夜风吹得零落,把身边人的存在感无限放大。降谷零嗅到稻川秋的呼吸,她坐在他旁边,不动,不说话,像草木。
可惜,降谷零不是草木,他的心脏甚至跳得更快一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弃地把酒罐扔开。
“簌簌簌”,锡罐在地上滚了几圈,草被压折又复起。稻川秋的目光发直,追着它跑远,然后停顿在湖水之间。
湖水粼粼。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降谷零问:
“说吧,最近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让你半夜跑出来,喝得醉醺醺,一张口都是酒气,又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女生的脸上逡巡。
稻川秋。
漠然而冷淡的脸庞,他想起下午的时候。那时午后的阳光勾勒出她面庞间的明亮与阴翳,她抬起头来,对他们露出一个微笑,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假得让人忍不住发笑。他却敏锐捕捉到了她与往常的不同。
下午的时候,他们没有靠近的时候,稻川秋和那个学生说了什么呢?
不,说起来,似乎从昨天就开始了。一直对他们算得上纵容甚至无视的稻川秋忽然致力给他们下绊子,好像他们倒霉,她就高兴;他们可怜,她就开怀大笑;真是因为请假条?还是因为其他?——可说到是因为他们惹了她,实在不太像。
她仿佛只是单纯地突然看世界不爽,大骂“该死的世界给我滚!”,然后厌屋及乌地迁怒他们,“你们这群该死的世界的走狗,也给我滚!”,就这样竖起了身上的刺面向世界。
总之是迁怒。
作为被迁怒的一方,降谷零倒是不觉得冤枉。
被朋友迁怒,本就是信任的一种表现——不如说,如同机器般对人情感淡漠的稻川秋愿意在他们面前露出这样一面,降谷零为此感到高兴。
不管是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迁怒也好、生气也罢,比起负面情绪,更可怜的是对方待你一点感情都没有。生动的感情胜过一万句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