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梦
我们就是阿宁的娘家人了。望你们以后和和美美,但也望你待她一如此时,切莫辜负。”
季长清站直了,恭恭敬敬朝褐衣女子和其他女郎弯腰行了大礼,望着晏宁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此生,必不负阿宁。”
情真意切的模样让晏宁觉得格外陌生。
她竟不知,清冷自持的徒弟,也曾这样如火焰般炽热鲜活。
晏宁被女郎们推搡着进了屋,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听着她们念叨“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①”
借着面前的铜镜,晏宁看清了这副身体的相貌。
瘦削的脸颊,略有些发黄的肤色,普通至极的五官,眼尾耷拉着,显得十分沧桑疲惫。
放在人群里,转瞬便会忘记。
季长清把她放在心里珍藏了百年,念念不忘。
晏宁还想细看,一张红盖头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她正想摘下来,却被旁边人拦住。
“哎哟,别急,他马上来了,你啊,等一会儿,哪有成亲时候自个儿掀盖头的。”
女子的声音刚落地,一阵吹锣打鼓声拔地而起,响彻山间。
晏宁被两个人搀扶着往外走,踢到门槛停顿了一下,跨过去,手里又被塞入一段红布。
左右两边的人殷切叮嘱着:“可千万握紧了!”
晏宁顾不上问,攥紧了红布,被推搡着继续前行。
走到一块平地上,推着她的力量消失了,晏宁的视线里除了一片红之外,还有一双布鞋。
凭着眼前人的气息,晏宁知道,季长清在她面前站着。
“一拜天地!”嘹亮的喊声猛然炸开,晏宁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得着急的人连忙跑过来,在晏宁耳边说道,“拜天地了,你弯腰啊!这个时候可不能走神!”
急切的语气仿佛这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晏宁顺着催促声,弯下腰。
“二拜高堂!”
晏宁也不转方向,只是照样弯了下身。
“夫妻对拜!”
晏宁站在原地,与前两次一模一样的动作,只是这次的盖头晃荡里,她瞧见季长清心满意足的笑容。
便是一剑斩下九头恶蛟,蝉联比试魁首的时候,季长清都没有这样笑过。
“送入洞房!”
又是嘹亮的一嗓子,四周涌来不少人,推搡着晏宁往来的方向走,回到卧室去。
只是这次,卧榻上撒满了花生红枣这些,晏宁刚坐下,正想把它们挥开,连忙有人制止了,千叮万嘱,“你千万不能摘盖头,等着他来!这花生红枣,是我们的心意!你可不能现在吃了!宁娘,乖些,平日里闹也就算了,今天听话。”
晏宁收了手,安静坐在床边,女郎们燃起红烛,在窗户上贴着喜字,笑着合上了门。
月上梢头的时候,季长清推开房门,却不来床边,而是坐在凳子上,看了晏宁许久。
“娘子。”他喝了些酒,嗓音低哑。
晏宁应了一声,听见他发出一声满足的笑。
她不再应答。
但是季长清没有停下,一声又一声,低低唤她,“宁娘”,“娘子”,“阿宁”。
不知唤了多少声,笑了多久,季长清终于起身,双手并举,把红盖头掀开,清亮的眼瞳里泛着一腔春水。
“今日,我们成亲了,按照人间的习俗,我们算是夫妻了。”
晏宁坐在床榻上,冷然瞧着季长清越来越近的脸。
薄唇落到晏宁额上之际,他脸上浮着一层薄红,笑意盎然,剑眉星目里尽是满足欣喜,毫不设防的姿态。
就好像死在这一刻,他也愿意。
晏宁能看见他灵台和周遭真气散逸,被红烛和婚服染成旖旎的红色。
死在梦里的人,往往都是这样,然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