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时间却比白日慢了不少。应倪点开一看,上面显示骑手因为恶劣天气送餐时间延迟。她以为是下雨了,但没听见声音。拉开窗帘一看,居然是在下雪。
禾泽今年的第一场雪。
轻盈如羽,铺天盖地从空中飘落,一小片一小片的,稀薄的月光笼在上面,泛出萧肃的银白色光泽。又无端让人想起,陈桉转身前深深看她的那一眼。复杂到难以辨析的情绪。
难过,失望,厌恶……甚至更多。
这是她想看见的,如她所愿,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为那些,一个字一个字从她齿缝里蹦出来的话感到沮丧。
手越垂越下去,直到指腹碰到被灯管照得发烫的铁丝网,才倏地疼醒过来。
骑手距离跳到87米,她扎起头发将桌面的杂物推开腾位置。很快,外面传来案窣的响动。
应倪拢着小熊外套往玄关走,外面没有灯,一片漆黑。上次也是半夜,有个骑手误送到隔壁,她打着手电敲门询问,满脸胡茬的男人嘴角沾着麻辣烫油一问三摇头。应倪现在饿得两眼发黑,害怕案件重演,加快脚步,缩着下巴卸下阻门器。
铁门嘎吱推开,视线骤然大亮。
发出动静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站着凳子上拧灯泡的陈桉。
静谧的走廊没有任何声响,仿佛一切都被这场毫无征兆的雪给吞噬了。
应倪看看灯,看看他,然后又去看灯,往复几次后,视线最终落在他泅湿的外套上。
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想了想,想到不久前的通话,“京京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你手机关机,联系不上,你妈以为你被绑架了。”
“知道,报过平安了。”他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应倪冷淡地哦一声,看着他将凳子拎回原处,又把换下的旧灯泡装在纸盒子里。
背景是盖满白白一层的屋檐,他低头的时候,发梢也是湿的。
“有企吗?"他抬眼看来。
应倪回答:“没有。”
陈桉看向她脚旁,有把透明的伞靠在那儿。应倪忘记了这茬,也没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理直气壮地道:“只有这一把,你拿走了我用什么。”大概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陈桉点了点下颚,转身的时候,应倪看见他整个肩膀都泅得很深,形成明显的色差。像冒了很久的雪。
附近最近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藏在巷子深处,因为是城中村,车子开不进去,也偏僻难找。
嘴巴比大脑更快地叫了声喂。陈桉脚步没停,背影在雪夜里显得有些绝情。
应倪又叫了声,这次往前追赶了两步。
人还是没停。
眼看人要拐弯下楼了,应倪叹口气,一字一顿:“陈、桉。”
男人停脚,回头。
窗台的塑料口袋已经被她扯到手中了,她本想说套头上,凑合用用,但他望过来时露出那种像是要把人吸进去的眼神,应倪有些说不出口。
动了动嘴皮,“非得叫名字才听得见是吧?”陈桉手抄兜里,点头。
应倪无言以对,扔了塑料袋,捞起脚边的伞,有点无奈,“我和你一起下去。”
陈桉似乎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是摇头。
应倪撑开,有点暴躁,“我说了,我只有这一把伞。”陈桉终于舍得开口了,“伞给我就行,送我下去还得把你送上来。”
他走过来,接过应倪手中的伞,声线淡淡的,“别送了,回去吧。”
应倪想说谁要送你啊,可风一吹,冷得她牙齿发颤,看着面前湿漉漉一身的男人,话到嘴边莫名变了样。“那你记得吃感冒药。”
陈桉垂下手,静静地盯她半晌,而后笑了。笑容复杂,让应倪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说这话的本意是生病了别赖她头上,落在陈桉耳中或许有了别的意思。
应倪立马臭起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