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百年
连理枝断,鸳鸯背离。
是解契礼。
丛不芜抬袖擦拭唇边血迹,心中冷嗤。
礼晃半蹲下|身,将一支兰花木镀银簪插在了她的青丝间。
这支银簪对丛不芜而言意义非凡,是故人所赠,又被她赠给故人。
赠簪的故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念无可念,寻无可寻。
她赠给的故人,是百年前向她施以援手的礼晃,亦已念无可念,寻无可寻。
这是他们的定情之物,情既已逝,信物合该奉还。
礼晃衣冠楚楚,仿佛置身事外。
“你我契结已消,此物当完璧归赵。”
除却地点不对,解契之典该行的礼仪,他一样未缺。
礼数周全至此,倒显得丛不芜难登台面。
被他碰过的器物,丛不芜半点不想沾。
可赠簪的故人还在远方,与丛不芜经久未见。
那是她怯之又怯,念之又念。
这支银簪到底意义非凡,这些意义与礼晃再不相干。
“限你一日之期,无论死活,爬也要爬下灵山。不然……”礼晃迆迆然远去,身边形成一道无形的生人勿近的屏障,饱含的杀意毕露无疑,“只能来世见了。”
见到礼晃一截金衣,望眼欲穿的守牢仙童立刻躬身含笑,谄媚地凑上来。
“此地污秽,恐会脏了君上的眼。君上若有吩咐,不妨交代下来,何必屈尊前来……”
礼晃对他睬也未睬,“去刑堂领九十鞭。”
刑罚来得莫名奇妙,仙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委实不敢喊冤,霜打的茄子似的,立时蔫了。
“……是。”
申时六刻,灵山山脚。
崎岖的巨石布满青苔,明有河瘫在上头,听到一丝动静,急切地挺起脖子去看。
定睛将那抹蓝衣瞧仔细了,才激动地喊:“丛……”
一开口,嗓子却哑得不成样子。
丛不芜也看见了他,急急地跑过来。
“阿黄。”
明有河用胳膊撑着头,左腿以一种奇怪扭曲的姿势交叠,丛不芜亮起的眸光瞬间黯淡下去,抬手想要触碰,又愧疚收回。
“阿黄……”
丛不芜看着他,他也在看着丛不芜。
她露出的肌肤上遍布细小的烫痕,衣衫破烂,狼狈不堪。
他想问:他们怎么将你欺负成了这样?
转念一想,又觉得多此一举。
“世道多险,妖生艰难,终于要离开这座吃妖的山了。”明有河收敛心神,怕丛不芜担忧,将受伤的腿藏了一藏,“没事儿,我还能喘气呢。我们要无拘无束浪迹天涯了,是喜事一桩啊,让他们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去吧。”
他的左腿已经废了,表面还如此高昂。
丛不芜不敢再看第二眼,转过身,拍拍肩膀:“走了。”
只要她说“走了”,明有河总会不管不顾地跟上她。
眼下局势容不得矫情,明有河趴在丛不芜背上,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窝囊。
“我是不是太不中用了,没将你背下山,还要你反过来背我。”
“这是说的什么话?”
丛不芜目视着前方望不到尽头的曲折石阶,那次她日夜兼程匆忙赶来,看到的也是这样绵延的路。
只是那时是向上走,自赴囚笼,这次是向下走,去想去的路。
“阿黄,除了你,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与我肝胆相照了。”
“一生一世很长,话可不要说得太早。”明有河笑道,“不过,我姑且信了。”
二人叠成一团影子,明有河语调一变,惊疑道:“哪里来的小蛇?”
丛不芜转头看过去,他们身后跟了一条拇指粗细的金瞳黑蛇。
明有河:“跟了有一段路了。”
被黑水巨蛇绞紧的窒息感记忆犹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