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谷水镇毗邻谷水,紧挨洛阳,此时正值孟夏,一眼望过去全是绿油油的小麦和稻谷,
半山坡上一群羊儿正在吃草,道边水面上鸭雏排成一列,跟在母亲身后嘎嘎叫着向水深处游去。
苏樱半开着蒲苇编成的车门,默默看着。这般乡野田间的景致已经太久不曾看见过,之前还是在锦城,父亲在城外有一座毗邻长江的草庐,每到春夏风光好时,总会带她到那边小住几天,她跟着父亲在河边抓鱼,放风筝,玩水,母亲便支了架子,临窗作画。当时觉得平常,现在想来,这样平常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路上行人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总有几个,看打扮有一半并不是当地人,而是过往的旅人之类,这也让她松一口气。先前还有些担心谷水镇太过偏僻,突然来了她这么个陌生女人引得乡民们注意,但是现在看起来,这里因为紧挨着往洛阳去的大道的缘故,行旅人并不少见,乡民们对此都已经习惯,她一路打听阿周的消息,也并不曾引起谁的特别关注。
绷紧了多时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些,驴车顺着曲曲弯弯的小路出了谷水镇,近午时,终于找到了小周村。抬眼眺望,一带青山带着绿水,山脚下和半山坡上嵌着豆腐块似的田地,已经到了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炊烟,不知谁家的狗见来了陌生人,汪汪地叫了起来。苏樱吩咐驴车等在村口,独自顺着小路边走边打听,没多会儿,找到周家坐落在池塘边的院子。
阿周是七八岁上因着饥荒卖到崔家的,后来灾荒过后周家情形好转,亲眷们也曾过来长安看过她几次,因此苏樱知道阿周还有一个兄长名唤做周佛保,平时做点农活,农闲时十里八乡到处走着磨镜,赚些用度贴补生活,眼下这院子,便是周佛保的家。院门半开着,炊烟袅袅,隐隐有黄粱米饭的香气,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大约是在厨房忙着做饭吧,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周。苏樱并没有进门,在池塘边找了个芦苇茂盛的地方坐下,悄悄窥探着周家的情形。
她与周家其他人无亲无故,又背着个逃犯的身份,出长安时也曾在城门上看见追捕自己的文书,若是不能确定阿周在家,还是不要贸然过去的好。又过一会儿,几个男女扛着锄头卷着裤腿从地里回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四五十岁面色黧黑的男人,苏樱依稀记得他的模样,是周佛保,六年前她们刚回长安时周佛保去探望过阿周,还曾给她请过安。不动声色往芦苇丛里又隐了隐,看着那几个男女进了院,厨房里做饭的人迎了出来,不是阿周,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亏得方才没有过去敲门。苏樱安静地等着,直到山坡那边又走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子,挎着篮子提着新摘的菜,虽然隔得远还看不清脸,但她不会认错的,是阿周。连忙起身,顺着小道迎面对上,擦肩而过时低低唤了声:“周姨。”
阿周步子一顿,听声音分明熟悉,看模样却是个不认识的黄瘦女子,不由得疑惑起来:“你是?”“是我,周姨,”苏樱鼻尖一酸,时隔这么久,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亲人,紧紧握住阿周的手,“我是念念。”“小娘子?”阿周大吃一惊,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里不方便,”苏樱挽着她向芦苇丛里走,“咱们到那边说话。”
崤山道。
裴羁催马踏上山道,后面蹄声急促,吴藏追了上来:“郎君,都查清楚了,阿周名字叫作周佛护,谷水镇小周村人氏,家里有个哥哥叫周佛保,还有两个侄子一个侄女,大侄子
已经成亲
,跟周佛保住在一处,小儿子周虎
如今在洛阳当差,差不多时间都在洛阳
,并不怎么回家。‘
当差?裴羁皱眉:“在哪里当差?”
“在洛阳县衙里做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