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锦曦（五）

阿娘既能随家主进宫面圣，又怎会在沈家毫无立足之地呢？

父皇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沈家家主在疼爱阿宁，也管不了内宅之事。”

我在去寺庙看望皇祖母时，将父皇的说辞同她说了一遍，皇祖母听了，沉默了许久，才摸着我的头柔声道：“念念，你父皇所说，一切属实。”

属实吗？明明与事实半点不沾边。

我的阿娘，是京城沈家的嫡长女。那时我才明白，父皇为何从不许我与洛阳沈家的人亲近。

不是替阿娘不平，而是怕真相流露。

可是，越是遮掩，便越容易败露。

坤宁宫的陈设一直未变，宫人时常打扫着，一尘未染。

阿娘若是见到坤宁宫和父皇如今的模样，怕是要贻笑大方。一个冷血自私的人，却硬生生装了半辈子深情，怎能不让人贻笑大方呢？

沈家还有三条祖训：忠君爱国；文人执笔，不欺百姓；将军握剑，不斩蝼蚁，不杀忠良。

这样的人家，屹立百年，便不奇怪。可，这世间，荣华易逝，忠奸同生，善恶并存。

武和十五年，恭帝封二皇子宋词为安王，三皇子宋经为成王，四皇子宋泽为魏王，七皇子宋彧为吴王。追封早已夭折的五皇子宋清为齐王，六皇子宋言为赵王。各赐封地，各赐食邑一千。

太子宋乾是嫡长子，生母齐氏纯良，识大体，明大理。师父出自书香世家沈家，自然将他教的温润有礼，上敬君父庶母，下慈弟妹，心系百姓，端的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他贤名远扬，边境之地的百姓，只知太子宋乾，不知敬帝，再加上齐氏一族战功赫赫，满门忠烈。帝王与他相比，父不如子。

所以敬帝封王，暗示四位皇子，储君可替。

二皇子宋词为良妃所生 ，自幼饱读诗书，酷爱山水。他同太子一般温润有礼，只不过，他毫无政治头脑。故而，他向皇上请旨，带良妃回封地，帝允。

余下三王野心勃勃，谁也不愿屈居人下，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大周皇室，一时之间兄弟相争，无情无义。

武和十六年三月，成王娶妻安氏，魏王娶妻连氏。同年十一月，成王左手残废。

大周皇室有训，身残者不得继位。

当月，成王自尽，安氏殉情。

武和十七年，魏王妃诞下一子，帝王赐名和，赐封号广安郡王。

广安郡王百日宴上，魏王直言，此生唯魏王妃一人，再不另娶，羡煞旁人。

武和十八年，有御史揭发魏王贪污，且结党营私，强占民田，无视王法。经查，御史所言属实。

帝王震怒，贬魏王及其妻儿为庶人，收回魏王及其子之封号、食邑、封地。彼时，魏王之子宋和尚未满一岁。

而后，武和十九年四月，太子与沈家、齐家被告谋反，帝王震怒，沈氏、齐氏族人悉数下狱，昔日尊贵的沈齐两家，如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帝王派人围了东宫，撤去东宫侍从，只余两名太监侍候太子。皇后与朝阳公主禁足翊坤宫，无召不得出。

可早在武和十九年的二月，帝王已为沈家嫡长女沈宁与太子赐婚。三月，帝王同意朝阳公主宋滢与齐家大公子齐商之间的婚事。

如今，一切皆变。

三月后，丞相上奏言明，太子确实连同沈齐二家谋反。

太子是嫡长子，身份尊贵 ，由帝王一手带大，可他要谋反，便是罪不容诛。

帝王亲自赐死太子，太子早在御史揭发时便言明，谋反是他一人所为，是他胁迫沈齐两家为他提供助力，他愿自戕谢罪，恳求帝王莫牵连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