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心夜静还(3)
“彩明怕我给你下毒,所以倒挑我碗里的。”山吕幽哈哈干笑起身,整理衣衫道:“积善胡同离此不远,大约还有一个时辰落坊门,我们这就赶走到项家,还来得及……。”
二人换上官服,行色匆匆,这便来到丰邑坊积善胡同一朱门大院前,那朱门红漆略显斑驳,铜环色泽暗淡,大门前挂着的灯笼穗子也稀稀拉拉,腐烂凌落。山吕幽轻扣铜环,不想其中一只便被他拉了下来。
山吕幽握着一只铜环,同蜉蝣面面相覤时,大门发出刺耳的吱呀一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谨慎地探出头来,见二人着内卫官袍,管家愣了两秒,结巴道:“方才我家老爷同大理寺丞陈老爷已打过招呼了,也不知二位官爷还有何事?”
山吕幽暗想,一阶平民倒同大理寺丞有联系。蜉蝣亮出官牒,那管家看了,知道是内卫,脸色立时一骇,结结巴巴道:“敢问我家少爷这回子又作了什么好事,竟劳动二位内卫大人?”
蜉蝣道:“老人家不必害怕,听说三十五年前,府上有人曾到火云桥医治,还请贵府主君相见,我等有紧要事相问。”
那管家的脸色更白,点了点头,开了半门,让二人进来。
二人拐过白鹤祥云的影壁,却见院子里到处披红挂彩,在红绸悬挂处还贴着一种红底金字的符,符尾画着一种奇怪的云纹。
蜉蝣便问首:“家中可是在斋戒?”
老管家摇
了摇头:“夫人仙去,今日刚过七七,听仙人指点挂符。”
二人到了一进堂,老管家唤了声上茶,然后下去,不一会儿,便搀着一个一身黑纱的老人前来,那老人身材中等,五官平庸,长须染了白霜,一双老眼略显暴突,眼神十分警醒。
这时,一个青衣小婢低着头过来,放下几盅白色菊花形茶盏,蜉蝣和山吕幽道了谢,轻端茶碟,只见那茶碟上布满瓷结,颜色微黄,茶碗口还有几点破损,蜉蝣想这项家果然如纪录所提一般节俭。
那项老爷边喝茶边道:“我家静还早年是得过一种怪病,那个心不好,幸得上苍庇佑,得遇高人,竟给治好了,可如今仍然体弱。年头他娘亲身体不好,本打算娶上媳妇冲冲喜,可还是没等媒人说上,就……。”
话未说完,项老爷的老眼红了,蜉蝣正要安慰几句,忽有一阵纤细的嬉笑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一身材纤瘦之人提溜着一架鸟笼, 悠哉地晃了进来,那鸟笼里面正装着一只白羽赤眼的小小鸟儿,活泼地上串下跳。
那人四十上下,乌发微掺了几丝白霜,用阳红绸带子斜束于顶,也不梳髻,任长长的发束垂在腰间,随风飞扬,同项老爷一样的鹅蛋脸上,长着肖似的平庸五官,略显暴突的双目,沉淀着中年人的世情兼一丝陌生的纯真,他的面上修得极是整洁,不见一丝胡渣,还傅上了一层厚
厚的茉莉硝,身上穿着一件时下流行样式的枣红闪缎箭袖对襟长衫,腰间系着湖兰宽腰带,中间用石青宫绦特特仔细地绕了三圈,然后在侧腰系了个繁复的绦结,绦结上又系了麒麟金片子。腰带两侧又挂着各色玉如意、烧兰香囊,并一个小小的五色福袋,外面一件银素外袍,未穿入袖中,只松松地披在肩上,随那人走路一步三晃,迎风飘逸,携着一种特殊而诡异的风情渐渐走近众人,慢慢映入蜉蝣和山吕幽的眼中。
那人逗着小鸟,慢慢踱进院中,一边中气十足地大叫:“阿爹啊,看看我新得的这只白凤将军,全京城十只也数不过来,叫得像唱戏似的好听,可金贵啦,我听您老的话要节省些化销,作低俯小地央了人许久,才把价钱给压下来的,只要一百两银子,我钱没带够只付了一半,便只得了一只雌的,您回头让破五叔快些将剩下的银子给建康坊的坨眼猫送去,好把另一只给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