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元春归来

在十五日黎明的钟声还未敲响之前，荣府上下已是一片忙碌。自贾母起，家中所有拥有封爵的贵妇们，皆依照各自的品级，穿上了隆重的礼服，梳妆打扮得无比庄重。花园之内，每一处角落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舞动的帐幕如龙般腾云驾雾，彩凤似乎在帘边飞翔；黄金与白银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珍珠宝石竞相辉映；香炉中焚烧着百合之香，插在瓶中的长春花婀娜多姿，整个空间被这宁静而祥和的气息包围，连一声咳嗽也无，宛若人间仙境。贾赦等人早已候在西街的大门外，而贾母则带领其余家族成员等候在荣府的大门前。从街头到巷尾，无不被严密的帷幕所遮蔽，以保持庆典的庄严和私密。在这期待中，众人正逐渐感到不耐烦，突见一名太监骑着高头大马上缓缓而来，贾母连忙迎上前去，询问关于庆典的最新动态。那太监道：“还有好一会儿呢！皇上用过晚膳要到午后一点半，然后前往宝灵宫拜佛，五点多才会进大明宫领宴并观赏灯会。恐怕要待到晚上七点多才能开始。”

听到这番话，凤姐立即建议道：“既然如此，老太太、太太们还是暂且请回房稍息，等到吉时将至，我们再出来迎接不迟。”于是，贾母和其他贵妇们暂时各自回室休憩。花园里的一切安排便全权交给了凤姐来照管。她同时吩咐执事人员，带领那些劳碌奔波的太监去享用酒食，以确保每位客人都能得到妥善的款待。在一片寂静中，忽听得外头传来阵阵马蹄声。紧接着，一队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拍打着掌心，彼此默契地交换目光，心照不宣地明白“来了，来了”，随即按照预定的位置站定。贾赦带领全族的子侄辈在西街门外恭候，而贾母则率领所有女眷在大门口迎接。宁静的氛围中，一对身着红衣的太监骑着马缓步走来，至西街门前，他们轻巧地下马，将骏马引到围幕之外后，便垂手面西静静站立。不久，又一队红衣太监同样徐徐而至。片刻之后，十数队太监陆续抵达，随之响起微弱但悦耳的宫廷音乐。一对又一对的旌旗和华美的伞盖陆续出现，金凤纹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有那些手持销金提炉、焚烧着御用香木的侍从。接着，是一柄弯曲手柄上雕刻有七只凤凰的黄金伞悠扬过境，其后便是冠戴袍服、佩带鞋履的高贵身影。执事太监们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物，鱼贯而过。队伍过后，八名太监缓缓抬着一顶金碧辉煌、顶端绣有凤凰的版舆行进而来。见到这等场景，贾母等人急忙跪于路旁以示尊敬。几名太监迅速上前，轻扶起贾母、邢夫人与王夫人。那版舆被抬进大门，穿过仪门往东而行，最终到达一所院落门前。一名执拂太监跪下请元春下舆更衣。于是，随着版舆的抬入，众多太监散去，仅留下昭容、彩嫔等引领着元春步入院内。只见院内各式花灯争奇斗艳，均以纱绫精制而成，工艺精细至极。上方悬挂着一匾，上书“体仁沐德”四字，流光溢彩。元春入室更换衣装后，重新登上版舆，继续向园内深处前进。园子里香烟缭绕，五彩缤纷的花彩点缀其间，灯光交织成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画卷。耳边是不绝如缕的丝竹管弦之音，这一切共同谱写了一曲太平盛世的华章。此时此刻，回想起曾在大荒山青埂峰下的孤寂岁月，不禁感慨万千；若非癞僧与跛道两位仙长将自己带来人间，哪能有幸见识如此繁华景象。心中本欲作《灯月赋》与《省亲颂》，以纪念今日之盛典，但转念一想，恐怕落入陈词滥调。如今眼前的瑰丽景象，即便付诸笔墨也难以尽其妙；纵使不作赋赞，观者亦能感同身受其奢华富丽之美。故而，倒不如节省下这份精力与纸墨，专注于记录更为重要之事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