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黛玉在贾母后院用晚膳

林黛玉，自幼便常闻母亲提及，她那位二舅母所出的表哥，乃是含着美玉诞生的奇儿。他行为古怪，桀骜不驯，对书卷毫无兴趣，却乐在内宅与女眷们周旋；而他的外祖母对他宠溺有加，使得无人敢对他加以束缚。如今，听到王夫人这般描述，黛玉立即便知，此正是那表兄无疑。

于是，她含笑应道：“舅母所言，莫非是那位怀玉而生的表兄？在娘家时，母亲也曾屡次提及，他年长我一岁，人们亲切地唤他宝玉。他虽显得稚气未脱，却在姊妹间颇得人缘。而今，既然我已至此，自然只会与诸位姊妹相处，至于兄长们，则自有他们的居处，怎会有机会去打扰他们呢？”

王夫人听后，轻轻一笑，答道：“你并不知其中缘由：他与众不同，自小便深受老太太的宠爱，早已习惯于与姊妹们同欢共乐。若姊妹们偶尔对他不加理会，他便会变得较为宁静，即便感到无趣，也只是离开主屋，背地里找那些小厮发泄一阵子，嘟囔几句便罢了。但若某一日，姊妹们多与他交谈了几句，他就会心生欢喜，从而引发出无尽的风波！故此，我特叮嘱你，切勿过多搭理他。他的话，时而甜言蜜语，仿佛情话绵绵；时而又似天花乱坠，让人摸不着头脑；再时而，他又会装疯卖傻，所以，切莫轻信他的花言巧语！”

林黛玉轻轻地点头应允，她的眸光流转间，一位丫鬟匆匆走来，声音如燕语般婉转：“老太太那边已经开始传唤晚膳了。”王夫人立刻搀扶起林黛玉，两人从后院的门廊踏上了向西的路途。穿越了角门，眼前展开了一个南北向的宽阔通道。南边是三间倒座的抱厦厅，显得格外小巧玲珑；北边则矗立着一座粉油涂抹的大影壁，其后掩映着半扇大门，领向一间布置得雅致的小屋。

王夫人带着微笑，手指轻触那扇门，对林黛玉说：“那儿是你凤姐姐姐的住处。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你就可以来这里找她。要是缺了什么，你尽管跟她提就是了。”门口站着四五个小厮，都是总角之年，他们垂首恭敬地等候差遣。

接着，王夫人引领林黛玉穿过了一个贯穿东西的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踏入后房门，只见已有一群仆妇在忙碌，见王夫人驾到，连忙铺设桌椅。李氏——贾珠的妻子，亲手端上了香气四溢的米饭；熙凤轻巧地安放筷子；王夫人则递上了滚热的羹汤。

贾母端坐于正中榻上，两旁摆放着四张空椅。熙凤迅速拉着林黛玉坐到左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林黛玉谦让了一番，但最终在熙凤的热情邀请下，还是坐了下来。

贾母慈颜微笑，温言道：“你舅母和嫂子们今日不在不在这里吃饭，你是贵客，理应坐此。”黛玉闻声，轻轻点头，遂优雅地落座。贾母又向王夫人示意，她亦款步而坐。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礼貌地请示后，才依次坐下：迎春靠右首席，探春居左次席，惜春右侧相陪。

丫鬟们恭敬站立，手持拂尘、漱盂和软巾，准备随时伺候。李氏与凤姐儿则侍立餐桌旁，尽职布菜。尽管外厢仆妇和丫鬟众多，却连微不可闻的咳嗽声也无，宁静至极。餐毕，自有丫鬟用小巧的茶盘端来香气袅袅的茗茶。

以前，林如海曾教导女儿要惜福保身，强调饭后须等到食物完全消化后才能饮茶，以免伤害脾胃。眼前的诸多礼节，对初到贾府的黛玉而言，颇为陌生，却也不得不顺应，于是接茶轻饮。不多时，又有丫鬟递上漱盂，黛玉依样洗漱。洗手之后，再捧上热茶，这才真正是品茶的时候。

贾母便挥了挥手，和蔼地说：“你们先退下吧，让我们清静地聊聊天。”王夫人听罢，忙不迭地起身，随意交谈了几句家常，方才带着李氏与凤姐儿缓步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