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下了大雪，到处银装素裹。

街上的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快步行走，街头小贩正匆忙收拾着自己的铺子……

弹指一瞬间，她身上、头发上已落满了雪花，而她瘦削的脸上泛起愉快的笑容。她希冀着，雪能下的再大些的，盼望着来年会是个丰收年，一家人不用饿肚子。

“你个死丫头，还杵在外面干什么？想生病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你生病了，老娘也没有闲钱给你看病，死丫头！你想干什么？”破破落落的大院里，几间塌败的小屋中传来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我娘。

父母叫我招娣，听他们说，这是为了娘下一胎会是个男孩所起。

我上头有两个姐姐，一个名曰来娣，一个名曰盼娣。我们一家住在京城的一个小胡同中，一个月一两银子就足矣维持我们一家六口人的生活。

“婶婶，招娣在吗？”外头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哎呦，是文远啊，招娣在呢，外头那么冷，快进来吧！”话虽如此，可我娘却无半点招待他进屋的意思。

“不用了，婶婶。我就在门口说完几句话就走。”

我疾步走了过去，我娘对我使了个眼色就走开了。

“文远哥哥有什么事吗？”我有些疑惑地开口。

他笑笑，“我明日一早便要走了，今日来与你道个别。”

“走？”

“嗯，朝廷现在不是招军吗？”他轻描淡写道。我盯着他的脸，看不出任何神情。

是啊，崇德八年，战争不断。听大人们说凡是十三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都要去参军。我记得文远哥哥最不喜战争。参军……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他说过他想以后考状元。

我沉默了一会。良久，我拿下手上的红绳，缓缓开口道：“文远哥哥，希望它佑你平安。不要嫌弃噢！”小孩子大抵都是这样，会把平安寄托在一件死物上。

他听到这儿，噗嗤一声笑了，接过我手中的红绳，随意揉了揉我的头发，低头垂眸道：“小招娣送的东西哥哥怎么会嫌弃呢？”他眸子里还含着清浅笑意。

看着这样明朗的笑容，我的心里竟然会有一丝难受。

大抵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我觉得全身都冷，从脚底到大腿，从鼻尖到胸口，我冷了下去。

“那先不说了，我得回去了，招娣。”

“再见，哥哥。”我向他摆摆手。

文远哥哥一走，我娘突然过来打了我一下，声音犀利道：“你这死丫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让你不要再和那小子来往，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对你名声造成影响，以后谁还敢娶你？没有彩礼，哪来的钱给你弟弟娶媳妇……”她对我劈头盖脸地骂着。

我心里像是吞了一大块薄荷冰，顿时凉了半截。可却也无力反驳她。

就这样，我怀着复杂的心情，一直到了晚上。我躺在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借着月色，我望着屋顶，思绪放空。

第二天一早，娘突然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昨天说到嫁人这件事，我想着你都十二了，是时候该缠足了，好姑娘都是要缠足的。”

我身体僵硬了一下，手指不停地摩擦衣服。她招呼来我的两个姐姐，先是把我的脚浸泡在一盆热水中，过了一会，她让两个姐姐把我的双脚按住。

我看见娘拿出一条特别长的棉布条，把我的四个脚趾向后屈折。我忍不住痛呼一声，手心上冒起了细细的冷汗。

她用湿布条一层一层的把我的双脚裹住，接着又把我的脚裸拼命的往前拉。

我忍不住乞求我娘道：“娘，我好痛，能不能不缠了？”原先七寸的脚被她缠成了大约四寸。

我娘用他的那双眼睛狠狠地剜我，怫然道：“忍忍不就行了？”

可是脚上传来的疼痛让我恨不得当场死去。我低头，眼泪不要命地大滴大滴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