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官家今日怎如此异常?”
“苟学士慎言。”
“苟某意思是, 官家今日精神头过足了。”
“许是早春龙井的劲儿够大。”
……
大殿内。
乔时为又读了一遍题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欣赏这道题。
借殿试之机,举去岁冬至大祭为例, 暗戳戳骂随行的众大臣与民争利, 明知去岁赈济灾民, 国库虚空,居然还不情愿自辞赏金。光看其表的话, 此题实在荒谬,让人误觉得官家实在小家子气。
欲问财政, 不去关联《尚书》, 反而以《周易》为引子, 又令这份荒谬更甚几分。
然,一旦读懂题目之隐喻,则“荒谬”变作“绝伦”。
“祭祖大祀, 按例行赏”指代“祖制家法,国之大义”,而“以民为先,权宜行事”可指代“家国私利”。
儒学主张以大义治国平天下, 但实际治国时, 更多遇到的是利益问题。
这里,官家问的是义利之争——究竟是大义治国, 还是以利治国。
那为何以《周易》为引子?因为《周易》之精髓在通变, 其有言“穷则变,变则通, 通则久”。
官家在很隐晦地说“朕甚穷, 朕欲变”。
无怪官家出这样的题, 谁会把“穷”字贴脸上?皇帝嘛,也是要面子的。
一道题目,剥开一层看到的是“国库财政”,再剥一层,则看到“义利之争”,继续往后剥,方能看到求变之心。
座上之人是否明君,乔时为不得而知,但凭这一道题来看,他至少是一位有学问、有主见的君主,他能看到灯下暗处隐藏的弊端。
低头看,砚台中一汪墨汁,映照出官家的身影,端端坐着,正视前方。
一抬头,少年目光对上官家,看到官家眼中满带忧愁色。
乔时为暗想,能陪士子坐上半日而不动身,他应当是一个勤劳理政有耐心的官家罢?
他眼中那一抹忧色,是在忧国忧民罢?
官家隐晦质疑祖宗家法,是不是说明他对臣子百姓多了几分礼待和宽容?
乔时为有了主意。
……
彼时的官家眼中确实有些忧郁。
天下之才如漫野青芽,只要略施雨露,便可冒出一茬又一茬。身为高高在上的天子,施令文武百臣,按说不至于单对一人期待至此。
可偏偏,底下这个少年不一样。
何时心生期待的?
也许是解试时,少年仗义敢再试,桂榜如故才如初。
或许是借赵侍郎之手献策时,少年身出寒门,志怀霜雪。
又或许是省试时,少年降服裴尚书,明明是清正温和之人,笔下却棱角峭厉,敢与世家比见识,敢向胡虏要云州。
太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使得官家注意到了乔时为。
官家这般想——少年有才气足矣,不必求全责备,题中的义利之辨、王霸之争,就连他自己都没想通透,岂能奢求一场殿试能寻到答案?
答不好也成,年岁尚小,再历练历练就是了。
无妨。
怔怔思忖时,一直凝眉沉思的少年抬头了,双眸澈如春水,坚毅的目光中……竟带着一丝赞许?
官家一晃神,竟因为这一丝赞许的眼光而暗喜,耳畔仿佛听到了少年的一句赞叹:“好题,好笋。”
紧接着,纸为天,墨为云,执笔织锦霞。
他的省元终于肯落笔了。
……
心凝神释,落笔从容。
乔时为进入一种玄乎的境界。
天地之间,乔小安背得滚瓜烂熟的一卷卷儒家经典,化身虚影,向乔小安沉吟。
孔夫子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孟子曰:“人禽之别,舍生取义。”
而一头短发的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