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忆,秦时四大工程累加起来用掉了两三百万刑徒,现在这个时间哪怕还没有那么夸张,几十万也应该是有的。
但问题在于秦朝总人口才两千多万啊,怎么可能全国四十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的人都是需要徒刑劳改的罪犯?
这个数甚至还没去掉可能占总人口三分之一及以上的小孩老人,甚至还不知道有没有将女性去掉。
楚昭越想越觉得离谱,难怪后来的大秦黔首怕极了秦律,就这以自己家为中心数一圈就能中招一户人家的概率,谁不把被抓被罚当成司空见惯啊?
何况还有那个什么一家犯错五户连坐的规矩,光是代入想一想楚昭就觉得,她不给周围人家装个监控晚上都没法安心睡觉。
李斯继续道:“殿下莫要指东说西,您当知道,当初定下以吏为师,以法为教,既是免得天下人学不明白大秦律,妄加揣摩,也是免得黔首叫学问移了心性、不甘老实种地。”
“我大秦能够东出崤山,用的就是这一套重农愚民的法子,过往数十年大秦的成功都证明了这一点,望殿下莫要自误。”
楚昭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合着之前说那么多你是半点不听啊。
战时和平时那能一样吗?有外敌压力在,黔首苦一苦也就苦了,勒紧裤腰带也得保家卫国,总比被打进来全家掉了脑袋强。若能用军功换爵,那打起仗来更是拼命。
现在仗打完了,你还要苦一苦全国黔首,甚至连军功换爵这条通天路子也没了,谁能受得了这种漫无尽头的苦日子啊?那大秦黔首与朝廷的矛盾怎么可能不被激化?
不过没关系,本来她也不是冲着说服李斯来的,真正有话语权的人还在旁边喝茶呢。
始皇吹了口盏中清茶的热气,细嗅了嗅茶香,一副老神在在、安心品茗的样子,似乎觉得这般清茶也很是别致。
但楚昭和李斯都很清楚,表面上他们是在互相说服,但其实他们都不过是在说服旁边看似安静坐着、专心品茶的始皇。
楚昭并不奢望三言两语就能叫李斯这样的法家弟子改变自己的主张,因为人很难跳出自己固有的眼界思维
() 之外。
如果李斯看不见民间黎庶黔首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只会按照法家固有观点将黔首看作工具、牛羊一类,那他就很难认可楚昭对黔首的优待,只会觉得这是一种妇人之仁。
楚昭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看见身为个体的黎庶黔首,哪怕身份再低微,他们也有把日子过好的愿望,也会因无望的剥削对大秦心怀积怨。
他们一两个人或许不算什么,但他们聚集起来就是一股足以改天灭地的力量。
虽然现在以她的身份说这话不合适,但在她曾经草草构思的造反大纲里,这群黔首才是能作为她基本盘的中坚力量,绝非眼下这群皇室权贵。
“我记得法家思想里主张人性本恶,人性自私,趋利避害才是人的本性,所以要用法律规范引导他们。”
“但李相怎么就没想过当我大秦给不了利,只剩下害时,他们会如何看我大秦?一时的畏惧注定难以长久,唯有真心的敬服,恩威并施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所以只是向学移不了黔首心智,只会多给黔首中那些有勇有谋之人一条不必反秦也能改变命运的路子。”
“更何况六国余孽尚潜伏在民间作乱,大秦不予黔首机会,是要留着让六国余孽来施这个恩,说什么打倒大秦才有大家的好日子过吗?”
要她说眼下的大秦基本就是在靠始皇个人威望和朝廷军队暴力在维持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
还有句话楚昭没说,但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
如今陛下乃始皇帝,威加海内,黔首尚能因畏惧而乖巧,若有朝一日,陛下仙逝,谁还能有如此威望叫众人慑服?
李斯想起了天幕中的扶苏、胡亥和狼烟四起的大秦,似乎,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