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然月下立了许久,久到守门的小厮都向他投来了讶异的眼神,方才离开。
这段时日都要逗留在范阳,所以裴临确实在附近置了一处私宅。
他孑然一身,对身外之物一向没有太多的感受,是以这处宅子除了位置不错,四通八达但很僻静,其余就都乏善可陈了。
冰冷的门庭毫无人气,裴临当然不急着回这样的一个地方。
他走得很慢,牵着逐影,把它送回马厩,随后也不急着去休息,而是在庭院中,独自斟起了冷酒。
这段时日,饮下的酒怕是比前世数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消愁的手段太少,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虽如此,裴临也没有贪杯,只允许自己斟了两杯。
笃笃——
门外有客来访,敲门声几乎和打更人在宵禁前最后一声梆响重合。
连个看门打扫的人都没请,裴临放下指尖把玩着的青瓷酒杯,理了理衣襟,缓步去开了门。
月已暗沉,门外之人戴着斗笠和面衣,穿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青色布袍。
见门被打开,他压着斗笠的边缘往里走,直到这门重新被合上,他才摘下了斗笠。
是裴焕君。
他一面摘着挂在耳后的面衣,一面环顾四周,问道:“无有旁人吧?”
裴临像是并不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他重新在院中石几旁坐下,淡淡道:“裴刺史大驾光临,当然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扰了兴致。”
裴焕君哈哈大笑,他在裴临对面坐下,顺手提起几上的酒壶,似乎是打算给自己倒一杯。
“哎呀,怎地一滴也无?”
裴临支着一边额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焕君——夜深露重,他肩上发间却很干燥,想必是先去过了很多地方。
裴临道:“不知裴刺史这一路上,跑死了几匹快马?”
“云州离不了人,我能腾出来的时间不多,也就跑死三四匹吧,”裴焕君摆了摆手,眸中精光一闪,道:“不若说说你这边的事情。”
“裴刺史这便是明知故问了,”裴临轻笑,却并不答:“若不是知我算进入了卢大夫人的视线,裴刺史怎会有兴致跑这一趟。”
裴临说得没错,裴焕君确实已经知道范阳发生了什么。
他蛰伏十余年,在自己的枕
边人跟前都没有露出过一点底细,他实在不知裴临为何会知道他实属郜国一党,但好在这个年轻人虽然知道这一切,却好像并没有打算揭发或是如何,而是想从中分一杯羹。
贼船也没那么好上,裴焕君表面敷衍,实则上只派了杀手暗中跟随,但是几回下来都是折戟沉沙,最后一次回来的,除了这些人的脑袋,还有裴临留下的一张字条。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裴焕君懂了裴临的意思。
而这一回,便是他得知裴临这边崭露头角的消息,终于正视起来,特地赶赴这一趟,算作收拢的诚意。
“世侄年少有为啊……”裴焕君感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作为,不像我……?[(”
他把后半句吞了,没说下去。
裴临知道裴焕君的来意如何。先前他当然不可能因为他轻巧的三言两语,就真的把他纳入到他起事的阵营,哪怕他知晓他的底细,他估计也只会想着灭口。
而现在不同,裴焕君觉得他确实可堪利用,加之又始终除不了他,才有了这样的举动。
“裴刺史不是很想在范阳插上一手吗?如今,我这何尝不算是给了刺史大人一个机会?”
闻言,裴焕君掀了掀眼皮,看向裴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