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陛下口谕

寅时末，月明星稀。微弱的脚步声在木奴丰附近响起，杨培风蓦然睁眼。

此时的他，用惊弓之鸟形容再合适不过。

他洗了个冷水脸，蹑手蹑脚从窗户跳出，余光一瞥，果然有几道鬼祟黑影正往杏林堂方向掠去。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坏事了！

架阁库。

原本平静的湖面，因杨培风的到来而泛起粼粼波光。

他默不作声。

在等。

或者说，是在质问。

“杨公。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苍老的嗓音从四面八方涌入杨培风耳中。

“吾今弱冠，公啊母啊之类的字眼不爱听。”杨培风冷言冷语，他兴师问罪来的，“都放了哪些人进去？”

“呃……”守阁人迟疑了一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自然包括这个湖心亭，这个架阁库。

杨培风哂然一笑：“大虞亲王？”

其实这都无足轻重。守阁人放人进入，自然就有充足的理由。既定事实无法挽回，只能谋取下一步。

杨培风随即问道：“他们将东西拿走了？”

守阁人愣了许久，方才付之一笑：“山豕不食细糠。弃先贤经文如敝屣，视小儿剑谱为珍宝。”

杨培风神色复杂：“不能是我当年编撰的那卷吧？”

近水楼台先得月。杨培风沾了姓氏的光，十岁入阁精研武学，略有小成后《剑经》提笔而成。他自然不当回事，毕竟守阁人都笑称其为“小儿剑术”，难登大雅之堂。然而时隔半年他再一次登楼，对方却早将剑经誊抄后放在第五层。

落款，杨公。

杨氏阁楼藏书包罗万象，但绝非什么乱七八糟的文字都会收录。为此，杨培风沾沾自喜了有一段时日。

大约从那时起，守阁人才真的承认他的身份。

守阁人道：“恒公有君子之风，承诺只翻阅作为大虞臣子，杨氏族人的著述。老朽无法阻拦。”

“冲杨氏来的？”杨培风脱口而出。

果真如此，局面就还没糟糕到难以承受的地步。算计杨氏，总好过算计他这小小的木奴丰老板。

杨培风望向架阁库顶层，他本想指出对方与陆老爷走得太近，但一张嘴却自然而然道：“最后一问，若培风身陷绝境，前辈是否愿意离开此处？”

闻言，守阁人意有所指道：“杨钧当年，亦作此问。”

杨培风道：“晚辈明白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守阁人似乎终于看见阁楼外打坐的年轻人。他忽然发问：“知道老朽坐视不救，而自己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又力有不逮。怕了？”

杨培风叩问本心：“书上说，明乎坦途，故生而不悦，死而不祸。”

守阁人笑问：“那你可明乎？”

杨培风不答。

守阁人耐心十足道：“你喜饮，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全天下最高明酿酒大师，用世间最精美的酒坛，也不可能夺天地之造化，化新酿为陈酿。”

杨培风喃喃道：“晚辈谨记。”

守阁人无奈苦笑，摇头道：“单凭天资聪颖就坐而论道，这叫痴心妄想；唯有经过岁月沉淀而一点一滴的领悟，才叫修行。”

杨培风眼中神韵明灭不定，眉头拧成一座小山丘。

莫非自己二十年来的所有追求，俱是一场虚妄？

他枯坐在地。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东方吐白。

杨培风露出笑容。

“明乎了？”守阁人几乎一眼看出对方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