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英莲再学作诗
“诗会?”黛玉直觉探春要举办诗会, 绝不会是因为单纯的想要举办诗会而已。
想到上次两人见面时谈论的问题,黛玉心中有了几分明悟:想来,三妹妹已经寻到了解决之法,并已经开始执行了。
林黛玉问道:“这帖子除了我这里, 还送给谁了?”
福婶道:“原本老奴是要请那送帖子的人来拜见奶奶, 顺道喝杯茶的。但她听说奶奶正在待客, 便坚持告辞离去了。
老奴见她执意要走,便多嘴问了一句。据那媳妇所说, 这次柳家大奶奶不但邀请了奶奶您,还请了卫家大奶奶、卢家三奶奶……”
说到这里, 她的记忆稍微有些模糊, 仔细回想了片刻才猛然道:“哦,对了, 还有寄居在安王府的甄姑娘。”
甄姑娘就是香菱。
如今她是自由身,又与母亲团聚了,自然就恢复了本家姓名,还叫做甄英莲。
她母亲封氏夫人到京之后, 特意带英莲到徐家来拜谢徐茂行夫妇。
原本封夫人年纪就大了,这些年又思念女儿, 再加上为生计奔波操劳,头发已然全白,眼睛也半瞎了。
黛玉见了, 心中十分酸楚。
她本有心给甄家母女一个安身之处,却听英莲十分欢喜地说:“王妃看中我刺绣的手艺,有意留我在王府做个绣娘, 我已经答应了。”
“那就好, 那就好。”能有王府做靠山, 黛玉也替他们母女欢喜。
“对了,你如今还想学做诗吗?”黛玉忽然问道。
当时英莲的神色有些迟疑,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说:“宝姑娘说,女孩子该以针织女工为要,作诗不是我们该做的事。”
这一点黛玉自然是知道的,宝钗不但私下里说过英莲,还当着众姐妹的面,笑话过英莲成了诗呆子。
对此,林黛玉一直都不以为意。
汉时郑玄家有诗婢,就被传为美谈;唐朝白居易更是每得新作,别拿去给街边老妇诵读。若是街边妇人都能一听即懂,他才会把新作传播出去。
可见作诗这回事,并不必拘泥于上层才算高雅。
便是替人做工的奴仆,于闲暇之时吟诵两句,不说什么陶冶情操,至少也能放松心神。
因而,听了英莲的话,林黛玉执意问道:“你不要管宝姑娘如何。我只问你,你如今还喜欢作诗吗?”
封夫人眼睛不好了,只能用耳朵判断周围的环境。
她看不见黛玉的神色,只能听得见黛玉的语气忽然变得端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悄悄拽了拽自己女儿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和贵人犟着来。
英莲本正在心里做着天人交战,被母亲这么一拽猛然惊醒,眼神立刻就清明了。
她抬头看着黛玉,神情里透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然:“林姑娘,我想学作诗,我爱做诗。你是不知道,当初在荣国府时,看着众位姑娘聚在一起办诗社,我心里有多羡慕?”
大观园里那么多姑娘,虽只有林黛玉愿意教她作诗。其他姑娘得知她学做诗之后,也愿意带她一起参加诗会。
芦雪庵诗会,是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最亮的一抹色彩。
只可惜,后来出了贾家内部抄检的事,宝钗领着她从大观园里搬了出去,整日里只带着她做针线,再不题作诗的事。
她一个奴婢身,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只好压在心里了。
再后来,听宝钗的那些道理听得多了,又从薛蟠和夏金桂夫妇那里受了好些磋磨。英莲自己都觉得,她身上的灵气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骤然又听黛玉说起作诗一事,于英莲而言,恍如隔世。
林黛玉和薛宝钗这两位姑娘,在她心目中都是极优秀的。两个人一个鼓励她学做诗,一个告诉他女孩子不应该把这些东西当正经事来做。
这让她心里很茫然,分不清究竟谁是对的,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