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交泰殿

那日后，萧若瑾亲自作为北离国使，去到已经几乎驻扎到了天启城眼皮底下的土浑大营中。他看着铁甲雄兵的队队旌旗，心说一旦和谈失败，空空如也的天启城，恐怕用不了三日两日，便会化为焦土。

萧若瑾说明来意，北离接受土浑的一切条件，希望伏连乞大汗重信守诺，早日允许北离迎回皇帝陛下。

那伏连乞虽是个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的老头子，却是自幼长于马背之上，弓马娴熟。他高大健壮，满面红光，看着一团尚武的精神，只是小眼睛里时时刻刻透着狡黠的光。

他看了眼年轻的北离皇子，态度傲慢：“何必急在这一时，我与重景老弟既是做了亲家，自然还有许多话要说，多盘桓几日又有何妨。”言下之意，婚事一天不成，便一天休想要回皇帝人质。

萧若瑾也明白这老奸巨猾的土浑国主不可能轻易失了这最大的谈判筹码，只能说，至少让他见见在父皇身边的侍儿，嘱咐两句话。伏连乞不好不答应，便叫人传了伺候萧重景那孩子来拜见萧若瑾。

萧若瑾心说，这便是浊清提到的那位影宗的少年高手洛青阳了，看他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十分踏实可靠的样子，心下便宽慰了几分。当着土浑众人，也不好多说别的，只是问了几句父皇龙体是否康健等等的场面话，便两手空空地返回了天启。

萧末此时已经搬离了乾东五所，为着筹备和亲的种种事宜，住到了皇后寝殿太宁殿的西暖阁。她倒是态度如常地应对一切，可唯有瑾仙知道，公主的眼睛里，这些天，一直是空空的，没有了光。

这天造办处又送来了许多预备当作嫁妆的各色物品，在交泰殿里摆了一地，等待皇后和公主过目。交泰殿在太安殿与太宁殿之间，是平日皇后接受朝贺举办典礼的场所。羊氏问萧末可有什么意见，萧末顺口答一切请皇后定夺，说得压根不走心。羊氏知道她也无心在意这些身外物，只得自己去与造办处的官员商议。

羊氏走后，萧末觉得无聊，正要叫上瑾仙离去。瑾仙答应着，人跟着她往殿外走，眼睛却一直盯在一处。萧末顺着他的眼光瞧过去，发现他在看的，是一柄剑。萧氏皇族尚武，陪嫁的礼器中自然也少不了各色刀剑。

萧末走过去，拿起了那把吸引了瑾仙目光的剑，一柄通体莹绿的剑。

造办处的一位郎官赶紧说，这剑原是曲先卫送来的贡品，乃是西域玄铁打造而成，上装饰的青玉产自昆仑山下的西宁四卫，此处原为土浑故地，也是这次和亲作为梁国长公主的嫁妆陪送的封地。

萧末嘴角一撇：“果然是读书人说话最好听，什么陪嫁的封地，一个割地赔款都让你们形容得这般有面子。”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那柄剑。

剑光森森，在交泰殿里划出一道银河，也照亮了瑾仙的双眸。

萧末瞧了一眼剑刃：“嗯，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是好钢口，杀个千八百人的，应该卷不了。哎，跟着我去充当个样子货，可惜了。”说着又还剑入鞘，横握在手里。

在这宫禁之中，原本不能擅动刀兵，大婚在即，说些杀啊死的话也是大大地不吉利，但此情此景，也没人好说些什么，那位郎官只能咽了口吐沫，想从萧末手里接回剑来。

可萧末却没有将剑还给他的意思，又细细地观赏起了剑柄和剑鞘上的玉饰，是一对嬉戏遨游于莲叶之间的鲤鱼。“莲叶何田田。玉不错，雕工也好。特意找了土浑故地的名产，你们倒是有心。只不过这连年有余，永结连理，我看了却是很不舒心呢！”

殿内鸦雀无声，没人敢回萧末的话。

萧末回头问瑾仙：“你喜欢这剑吗？”

瑾仙不知道应该说是，或者不是，愣愣地看着萧末同她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