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关隘白雪,关外白梅
我就在这里。”
顾文之有些心惊,沉声说道:“那一剑就要来了。”
“贫僧若是还接不下那一剑,观主又如何肯去冥河呢?”
顾文之还想说什么,白衣和尚身周却是骤然有股无形的力量生起,将这个道人像是一张轻薄的纸张一般,向着隘口之外荡开而去。
而就在下一刻,风雪之中,有一剑自西方而来。
剑体漆黑,然而其上却燃烧着极为炽热的剑火,在极为迅速地穿越了如此辽远的人间之后,依稀可以看见那些剑火之下的剑身,依旧柔软如水。
只是或许就像道门那一句柔弱胜刚强一般。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
如同来自渊谷的点燃的黑水一般的剑,在逼近隘口的那一刹那,顷刻之间,便分化而去,化作数道剑光,横平竖直地斩落在了白衣和尚身周。
剑火飘摇。
人间风雪震散。
遍地雪屑纷飞不止。
顾文之身形在半空之中稳了下来,看着这一幕,显然有些惊诧。
他没有想到在鹿鸣之中,还会有着这样一剑而来。
曾经在南衣城悬薜院求学,也曾仰慕地去过人间剑宗徘徊的年轻道人,自然认得出来这一剑是什么。
当然只能是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风雪被如渊之剑上的剑火消融而去,这一刻的风雪关隘,大概确实有如锁住了九月的这三尺秋色一般。
剑火缭绕,光芒白炽,附着在那些黢黑的剑影之上,好似画地为牢一般,将白衣和尚锁在了那里。
哪怕庄白衣再如何谦虚地说着自己的境界不够绝顶。
只是终究这是一个九叠剑修。
放眼人间,这样的人又有几个呢?
这样的一个剑修,烧空了神海,送来的一剑,当然也是极为难缠的。
白衣和尚的衣袂烧了起来,或许是某一剑擦着他的身体落向身后的时候,或许是更早之时,荡开那个叫做顾文之的道人的时候。
火焰也许色调并不深,只是在和尚的白色僧袍之上,还是显得有些幽邃的意味。
一如和尚抬头静静地看着西面的那种目光一样。
顾文之悬停在风雪之中,并未向和尚靠过去——哪怕那并非杀伐的剑诀,然而终究那些剑意也是足够凌厉的。顾文之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认知很是明确。
他连陈青山都打不赢,又如何能够去面对一个九叠剑修的一剑呢?
道人看着和尚,而和尚目光幽邃的,站在遍地剑火里,看向远方。
只是话语里的意味,却总让人觉得他是在笑着一般。
“我就在这里啊,庄白衣。”
那种语调,也好像是在讽刺一般。
顾文之在那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过来。
是的。
这一剑,不是锁清秋。
也许它的剑式确实是人间剑宗锁清秋。
但它的剑势不是的。
这种势,就像曾经某个岭南剑修所说的那样。
是下流的。
往下流的,往坏处想的,往绝处做的。
顾文之如果可以听见观里另外一个观主,在山雪里与某只小松鼠说过的那句话,大概会更明白一些。
那叫做,自观未必清明,但见人却须卑劣。
我要做某件事,我便要将你们,当做一切卑劣的人来对待。
不会他心通,所以心思不通的,又何止是乐朝天呢?
李石他们大概同样如此。
和尚也许会走,放任那一剑落向鹿鸣。
和尚也许不会走,以身为鞘,将那一剑承接下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
所以只能往最坏处想。
顾文之尚自在发着呆,身后却是有着极为凌厉的意味传来。
那是与鹿鸣风雪深处送出的那一剑有着天壤之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