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省
听到黛玉的话,曦月也严肃起来,认真地回答她:“我当然有空。”说着示意嬷嬷丫鬟们都到外间去。
人都退出去以后,曦月微笑着鼓励黛玉道:“说说看?”
黛玉紧绷着小脸,说道:“我生于姑苏林氏嫡枝,父亲官拜二品,是书香门第,清流高官的女儿。”
“但我家子嗣单薄,五代单传,与宗族关系疏远,父亲从不回姑苏,我也不曾听说有别的林氏族人来过。祖母的娘家亲人远在福建,我母亲娘家在京城,所以在扬州这里可谓形单影只。自从有了太太,我也有了新的家人与亲族。”
说到这里,黛玉微微笑了一下。从前母亲和弟弟都常年静养,家里一直是孤单的,安静的,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气氛开始越来越压抑。
突然,弟弟去世了,就像是引爆了什么似的,一连串让人措手不及的大事发生,母亲病逝,别父进京,她心里伤心,惶恐又不安。直到太太入门,又能回到熟悉的家里,才叫她的心安宁下来,更何况太太友善慈爱,对她关怀尊重,回家后的日子过得不知多好。
黛玉接着说道:“与方小姐不同,我父亲睿智明理,又十分疼爱我,太太也体贴尊重,绝不会像方大人和杨夫人那样不顾及我的声誉与尊严,所以我不必担心会遇到方小姐那样的事,这真是幸运又幸福,我心里十分感激。”
曦月点点头,微笑不语。这年头女孩子都是依附于父亲和家族的,对自家的出身关系状况,长辈的品性性格态度至少得有基本认识。
“可我也有方小姐不会遇到的问题:我没有亲生的兄弟。从前父亲一定要送我去京城的理由,就是我没有兄弟扶持,又没了母亲教养。那时候还小,一知半解的,只惶恐的疑惑为何要离开父亲,外祖母再好,能有父亲好吗?可我如今大些了,大概理解一些父亲对我的慈心。”
曦月眼睛发亮,这逐渐说到点子上了,是她希望黛玉能自己认识到的事情。
黛玉的悲剧就是这个:她是封建时代无父无兄的女孩。但凡她是个男孩,贾家敢这么明目张胆吃绝户吗?或者她在现代,那无父无兄的女孩照样活得好好的。
可理学后的女性压根就不算人,三从四德里的三从说的多清楚,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性一生都是别人的物件,先是父亲的,然后是丈夫的,最后是儿子的。所以一个家里没了男人,就等于没人,剩下的女人就活不下去,所以孤女、无子的寡妇等被吃绝户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无论多么有才华的女孩,都只能依靠男人。
这也是曦月来到这里之后最痛苦最恐惧的事情,有个人能理所当然的拿走你的财产,自由,身体,甚至思想,你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属于他,多么可怕。
她这辈子的父亲早逝,她名义上该依附的人不在了,下一个是丈夫,只要她不出嫁,她就可以一直是自己。所以无论是母亲要给她相看人,还是皇上给她的两个选择,她都坚定拒绝,她绝不要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又理所当然的掌控她的一切。能同意嫁给林海,也是因为这是形婚,有皇帝金口玉言的,对方干涉程度不大,而且任务完成可以选择和离或者林海不长命她守寡,最多五六年她又能恢复自由。
曦月接着问黛玉道:“那你父亲对你的慈心具体是什么呢?你知道了吗?”
黛玉点点头,轻声说道:“对女孩来说,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而对出嫁的女孩来说,娘家人是一辈子的依靠。母亲在时常常与我说外祖家,每年四时八节都有往来。我如果一直没有兄弟,一旦父亲故去,血缘最近的也是五服外的族人,我就没有娘家人了,出嫁后无人撑腰,或许会被夫家欺负。再加上没有母亲教养,会被人挑剔规矩。”
说到这里,黛玉琉璃般透亮的眼睛里泛起水雾,却没有掉下泪来。她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而如果在舅舅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