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方寸间(下)
此前,夜无眠打向张大球胸口的致命一拳,没有让这封信受到任何破损。而现在,带血的信封上,那几个熟悉的字体,每个却都像针一样,扎得他的眼睛生痛。沉默许久,千斤重的信封,让他没有拆开的勇气。搜肠刮肚,才找到一条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展颜一笑,自我安慰道:“老爷生前,可是在黑白两道都有人脉的。跟张大球称兄道弟,又算得上是什么事只不过是一时权宜罢了!我又何必,在这里庸人自扰之!”他哈哈笑着,自嘲地摇了摇头,面露轻松之色,手却还是颤抖着,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信的封口,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读了起来。“吾兄张大球:展信佳。长话短说。九月廿六日,军需若干、兵械不计,行者十二三人,扮作乡间行货及货郎,潜运至黑麋峰下。接应暗号为,吾兄先言:天太热,各位郎君歇会儿接应货郎回应:九月霜重,唯恐着凉,焉敢歇息!暗号对上,即是正主。此批军械一至,兄于长沙一府,可高枕无忧矣。吴掌事亦混迹其中,有要事面谈,关乎愚弟大计,望吾兄接待。弟凡溪再拜敬奉,嘉靖元年中元节于江西庐山。”信纸从手中无声滑落,夜无眠僵硬当场许久,才渐渐舒展开身子来。都是自己熟悉的字迹。因常年伴侍洛湘竹,洛湘竹与洛凡溪的书信往来,许多时候都是由他代取、代写,他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落款处所提到的江西庐山,又令他想到,在洞市老街时,折梅客栈中听到的那些传闻:“一茬从江西庐山来报丧的说,洛凡溪于某年某月某日,病殁于庐山某某峰;一茬从……”这么看来,地点上,似乎是说的通的。他与洛湘竹接到洛凡溪病逝的噩耗,是八月十五日中秋节。这封信,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所写,乃是在中秋节前,从时间上来看,也是说的通。仔细捋了这些弯弯绕绕之后,他原本的不敢置信、怀疑,以及内心莫名其妙的一种撕裂感,被暂时放在了一边。他渐渐冷静了下来,重新将落地的信拾起,从头到尾,看了又看,直到窗外的一声山鸡报晓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这反反复复看信,短短的几句话,他竟看了大半个晚上,中间或许有所小盹,但大脑从未停止思考,一直在复盘所有的可能性。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猛地听到“砰”的一声响起,肩胛骨一松,琵琶骨感受到异物排出的畅快感。回头看去,一根两指余长的狭细钢针,钉在了屋子的墙壁上,在微弱的油灯光下,闪烁着寒芒。他冷笑着走了过去,两指轻轻一夹,便将这钢针,从墙壁里夹带了出来,针尖微微颤抖着,嗡嗡地发出细细的振动音。这针,便是赖聪用来制他内力的绝脉神针了。在他未能逆行内力、逆通经脉之前,这针差点让他折于此难,而现在,他只是从地上站起,体内的内力,就轻易将这所谓的神针逼出,可见前后的功力变化之大,真不可同日而语。他将绝脉神针收好,放入怀中。这针可能对于他这个境界的高手,已是无用,但是他并不介意,对某些人使用。眼中寒芒闪着,杀机一闪而过,看向窗外。野鸡报晓,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今日重阳,已经是日短夜长的深秋了。夜无眠的眸子闪烁着,是这最黑、最冷的黎明时分,最明最亮的一颗星星。因刚刚小盹过一会儿,此时的思维无比清晰。他细想道:无论是字迹,还是时间地点,这封信的作者,都指向了老爷。如果这一点能确定,目前值得深思的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老爷作为茶商,为何会给张大球这样的草寇提供军械二是,书信里提到,吴掌事的要事,关乎老爷的大计。老爷究竟有何大计结合信里提到的军械,以及折梅客栈中的所见所闻来看,莫非老爷的大计,竟是谋反否则那刘承空也不会传出,是朝廷杀了老爷的传闻。他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情无比沉重,但又有些欣喜:老爷的事情,终于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了,终于透出了一丝线索。如果对这个线索进入深入挖掘,或许能查找出老爷的真正死因。然而遗憾的是,这个线索,可不是他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