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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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还在说你该到家了。”
夏柿把书包取下来挂路边的桑树上,脱了鞋往土里走:
“刚刚到。”
夏奶奶看他光脚丫往土里踩,嗔道:
“这两天冷,脱鞋干嘛。”
夏柿在夏奶奶身边蹲下,一边捋袖子一边道:
“这里近,我就没回家换鞋。”
那双有些开胶的帆布鞋是夏柿上学穿的鞋,他舍不得穿着它在松软的泥巴里踩。
挖红薯是个枯燥又费力的活,要先割掉老掉的红薯藤,用锄头挖出红薯,把上面黏着的泥和老藤弄掉装筐。
最后再一筐一筐往家里背或者挑。
好在这两天没下雨,泥不会黏在锄头上,红薯比较好挖。
夏柿把握不好力,一锄头下去经常把红薯挖坏,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是坐在小板凳上理红薯装筐的那个。
两个人速度快,夏爷爷见两筐都装得差不多了,放下锄头:
“我先挑回去。”
夏柿伸长脖子看了眼:“爷爷你下坡慢点。”
夏爷爷应了声,路过夏柿挂在树上的书包时,抬手取了下来:
“书包这么鼓,这周作业很多吗?”
“不多。”夏柿有点心虚:“我买了馒头。”
说话的同时夏柿小心翼翼地瞧了夏爷爷一眼,后者眉头果然皱起:
“又买这些做什么,外面的馒头捏起来就一小团,浪费钱,家里面粉那么多,想吃馒头可以自己做。”
夏柿暗自吐舌,缩了缩脖子低头当鸵鸟,假装没听见夏爷爷的话。
“就你话多。”夏奶奶瞪了夏爷爷一眼:
“你赶紧走,闹闹是买给我吃的。”
村子里的一日三餐单调又重复,夏奶奶牙齿掉得差不多了,喜欢吃松软又带点甜味的东西。
糕点太贵,夏柿放周假就会买几块钱的馒头带回来。
食堂的馒头又白又软,是自家做不出来的味道。
夏爷爷心疼钱,每次都免不了说两句。
但也只有两句。
夏爷爷担着红薯回家,扁担上下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中间断开,就这样一直‘咯吱’到家。
天色渐晚,山间聚起了薄雾,夏柿背着挑拣出来、还算鲜嫩的红薯藤回家。
…
夏柿家是L型的平瓦房,一边是堂屋和两个睡觉的房间,另一边是厨房、猪圈以及关鸡鸭的地方。
厨房内亮着暖黄色的灯,祖孙三人各司其职——
夏奶奶烧火煮稀饭热馒头,夏爷爷把从中间剪开的麻袋铺在地上,开始砍猪草,夏柿在饭桌上写作业。
一家人时不时聊两句,气氛融洽。
夏柿吃了个包子喝了一碗稀饭说饱了,洗漱完拎着书包回房间继续做作业。
等吃完了,夏爷爷才发现只有自己和夏奶奶吃的是肉包,愣了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孩子……”
“还不是你。”夏奶奶没好气白他一眼:
“就你一天叨叨闹闹乱花钱,弄得孩子连个肉包都舍不得吃。”
夏爷爷叹了口气,心里也不好受:
“闹闹马上就念高中了,我这还不是想着多存点钱。”
高中不再是九年义务,每年学杂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有每个月的生活费。
“后面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咱们闹闹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说这话时夏爷爷神情骄傲又忧愁:
“到时候我们都七老八十了,不趁现在多攒点,以后怎么办?不让闹闹读啦?”
“那不行。”夏奶奶毫不犹豫道:
“只要闹闹肯读,砸锅卖铁咱们都得供。”
夏爷爷点头,是这个道理,他们没出息,赚不到什么大钱,只有在花销上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