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大漠月圆, 狼烟并不点燃在视线之内, 它早已融入整片沙漠的空气当中,战火在这片土地燃烧了太久的岁月, 久到人们一出生就习惯了征战杀戮,习惯了弱肉强食, 很少会停下来想一想, 习以为常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对的。
从大金帐出发的军队大军压境, 参与的几个部落形成联合, 他们想要与古牧的势力对抗,他们认为, 古牧只是一个使用恶劣手段、骗取了天神恩赐的小人而已,他们这些延续了很多年的贵族们,才是大漠真正的主宰者。
他们是理所当然、发自内心地这样想的。
所以他们不会注意到,在他们关押奴隶的“人圈”里,年轻的奴隶抬起头来, 露出明亮锐利的双眼,他的头发脏兮兮乱糟糟, 但他热情洋溢, 甚至带着笑容, 对每一个能够说上话的人介绍自己。
“有一个地方, 在那里没有奴隶, 所有人生下来都是一样的, 谁也不属于谁, 人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我?你问我的名字?对不起我唇语学得不太好你是这个意思吧……我叫朱九, 虽然不好听,但它好歹是我自己的名字啊……”
被作为“炮灰军”的奴隶们兴趣缺缺,但仍然下意识支起耳朵,权当听故事罢了。
为了应对这场战争,各个部落抓了很多奴隶,许多并不归属集体所有的奴隶也被强征了上来,打仗的时候全民皆兵,会骑马的男孩儿都发了刀,和父亲、爷爷一起上战场,何况这些奴隶。
他们不知道这个脑子看起来不太好的年轻人是从哪来的,但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样一个地方?他们隐约听说过“缄默者部落”,但那是逃奴……逃奴,是被大漠天神抛弃的,灾祸与干渴将会永远伴随他们。
不过年轻人描述的,似乎又不是缄默者部落那么简单。
朱九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没什么兴趣的脸,并不觉得气馁——在他来之前,先生已经告诉过他了,整个大漠,奴隶的人数甚至比“平民”和贵族都要多,他们如果群起而攻,难道还真能怕了那为数不多的贵族不成?真正束缚这些奴隶的并不是镣铐和枷锁,是思想。
人不会向往从未拥有的东西,没吃过糖的小孩绝对乖巧可爱不会和大人要,盲人就算知道彩虹有七种颜色,可他永远不会真正明白雨后初晴的美景。囚笼里长大、从未有过姓名的孩子,自然也并不知道自由意志的含义。
褚襄要做的并不是帮他们如何如何,这些人有手有脚,上了战场一样敢打敢拼,流血牺牲,他想做的只是传递一个消息,打开一扇小窗,告诉他们外面还有另一个世界,至于你愿不愿意亲眼来看一看,那褚襄又不能硬逼着所有人往前走,他没那么大劲儿,推不动。
在他们没有介入之前,大漠已经有了缄默者部落的存在,褚襄由此就已经可以确定——反抗的萌芽早已破土而出,很快,它们会茁壮成长,只是需要时间,褚襄所能做的,也就是浇一浇水,让它萌发得更快一些罢了。
没什么比现身说法更管用,来自大漠、奴隶出身的银鹰是亲身经历过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中,选出那些能说话的——不能说话的怎么和人交流?这些银鹰乔装改扮,假做各部落征上来的私家奴隶,谎称以前是马棚洗马、或者帮主人家放牛的。
他们也不怕暴露——谁让奴隶大部分都不会说话呢,就算有几个得到“特赦”,保有自己的嗓子,他们的主人也不可能和奴隶来一场深夜促膝长谈啊。
他们坦坦荡荡,传递出相同的信息——生活本可以不这样过,你可以有名字,有地位,有属于自己的马驹,而不是被主人当做肉盾,拿着不和手的兵器,去参与一场本来就和自己没关系的厮杀。
终于有人嘟嘟囔囔,连比划带唇语,问朱九:“等古牧的大军杀过来,我们横竖都是死啊!”
“古牧要杀叛乱贵族,你是叛乱贵族吗?”朱九说,“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