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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风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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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薛简要带在身边的东西不少,骨灰坛、命灯,都需要珍贵仔细地存放。

从方寸观到震雷山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他提前出发,在喜事当日递上礼单,却没有像众人一样从正门进入,而是请山庄弟子带路,从幽僻偏门、沿着石子路进入庄内。

江世安在他身后飘荡,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有什么意义——直到鞭炮声炸响,他神魂一荡,隐隐渗出一背的冷汗,才明白薛简说的“别怕”是什么意思。

道长进入山庄内,避过爆竹鸣响,在一个幽静之地入席。以他的身份原本不应该陪坐末席,但他执意远离繁闹中央,山庄弟子也就以为这是修道人的习惯,不曾过多打扰。

好在位置宽敞。江世安不介意跟他坐在一起,吸取席面上酒水之气,他只能尝到味道,酒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他舔了舔唇,说:“我记得方寸观并没有不许喝酒的规矩,倒是你不曾沾酒……”

话音未落,薛简抬手将那杯已经被他消尽味道的酒水拿起来,轻轻地抿了一口。

鬼魂饮食过的东西,没有什么味道。

江世安话语一滞,涌起一股十分微妙的感觉,如坐针毡地左右看看:“你……你看这柱子可真柱子啊……”

薛简说:“像水一样。”

江世安心中微松:“还以为你什么时候会喝酒了。”

薛简不答,抬手给他斟了一杯新的。他知道江世安千杯不醉、平生贪恋之物唯剑与酒而已。

他太过体贴,江世安反而思绪混乱,心说凑到一起两个人不吵架就算和气了,这酒难道是倒给我喝的?他对我这么好做什么?道长在我生前时不曾放过,怎么见了我的鬼魂倒十分温柔……

薛简继续斟酒,眼帘低垂,露出冷白的侧颊,脊背笔直如松,一身披霜覆雪的清肃寂冷。江世安从一侧支颔看着他,恍惚之间,觉得道长真是离尘脱俗的方外之人……视线下移,却见到他握着酒壶露出的掌心伤痕。

他的手怎么了?

江世安心生疑窦,没有看杯中之酒,而是握住他的手腕。

符纸的时效已经过去,薛简再一次无法见到他了。但他能感觉到灵魂贴近时一缕清寒的微风,仿佛有什么东西贴在手腕上——那是十分轻微的、几近无形的力道。

他难以抗拒。

薛简顺从地放下酒壶,被江世安抓着展开手心。

白如玉石的掌心中,落着指尖刺入时烙下的斑斑残痕。江世安盯着未消的红印,轻声一叹,笑道:“前途无量的方寸观嫡传,世人敬羡的薛道长,仿佛也有说不得的满腹心事啊,不过你也太能忍耐了,有不能平、不能忍受之事,自当说出来、或是干脆处置了,为难自己算什么……”

“我不能杀生。”

江世安卡了壳,心说你不会是忍着不杀我吧?于是讷讷地放开了他的手,小声道:“你还跟小时候一样死板。”

小时候……

两人初见之时,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自然还算是少年天才,说一句“小时候”也不为过。

薛简从小就被养得十分内敛,江世安记得他在剑器大会上败给自己后,当夜再次前来讨教,两人交战了上百招,他才突然惊觉,原来薛简百招之中,没有一剑是杀招。他的剑没有杀气,仿佛苦海中一叶扁舟,往来摆渡,劝人回首。

两人在剑道一途上畅谈整夜,终于江世安忍不住问他:“你不会杀招,要是江湖上有别人要害你怎么办?”

薛简答:“若能制服,便制服,若能退避,便退避,若能忍让,便忍让。”

江世安闻后大笑,彼时他轻狂自信,带着任侠豪情,毫不犹豫地说:“木头天才,以后谁欺负你,我帮你讨回公道。”

薛简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他听了这句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往事俱休,这段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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