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台·其六
楚瑜不过一介凡人, 如何能伤得了姜无岐,因而酆如归将在场的信徒悉数请出去后,便盘腿坐于那蒲团上, 气定神闲地打着哈欠。
楚瑜与其亡夫感情深厚, 对于亡夫之死一日不敢忘,亡夫下葬那日, 她曾动过刺杀活菩萨的念头,但因当时怀有身孕, 又因伤心过度动了胎气,为了保全胎儿,她不得不断了这个念头, 并卧床安胎。
未料想,她却没有拥有这个孩子的福分,怀胎四月, 她便见了血,流下了死胎。
今日是她亡夫的冥诞, 着实是个适合复仇的好日子。
她清楚亡夫之死有一部分的罪过该归咎于婆婆,她怨恨着婆婆, 但婆婆毕竟是亡夫的母亲,故而她迟迟下不了决心,临出门前, 才动手将婆婆掐死。
她早已决定要在今日动手,未免婆婆起疑,平日都装成一副努力忘记亡夫之死的开朗模样。
酆如归、姜无岐来酱菜铺子之时, 她小心地掩饰着自己浓重的恨意,但心底却是愈加得意难平。
她与亡夫乃是青梅竹马,原该白首偕老,要是没有活菩萨那净水,她怎会动了胎气?亡夫怎会过世?他们二人现下应当在一处逗弄孩子罢?
思及此,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施力,然而,那匕首在姜无岐指间居然纹丝不动。
“松开!”她瞪视着姜无岐,双目生着熊熊火焰,似要将姜无岐整个吞噬。
姜无岐眉眼慈悯,摇首道:“勿要造杀孽。”
“勿要造杀孽?”楚瑜冷声笑道,“造了杀孽又是如何?”
姜无岐答道:“这活菩萨信徒众多,福泽深厚,你若是杀了他,死后怕是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那又如何?”楚瑜毫不在意,发狠地道,“松开!”
那活菩萨面色不变,依旧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像极了供奉于这讲经堂的释迦摩尼佛像。
“阿弥陀佛。”活菩萨立于姜无岐身后,道,“你为何要杀贫僧?”
楚瑜原是懒得同活菩萨废话的,但因匕首为姜无岐所制,进退不得,便道:“你那净水害死了我相公,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是贫僧无能,救不得你相公。”活菩萨拨着腕间的佛珠,道,“贫僧既对你不起,本该任你剐杀,但一如这位公子所言,你还是勿要杀贫僧为好。”
“你说得好听,其实是贪生怕死罢?”楚瑜满面讥讽,与此同时,她的眼角余光陡然扫到了供奉于那尊释迦摩尼佛像面前的净瓶。
既然匕首用不得了,她便当机立断地松开了匕首柄,转而向着那净瓶飞奔而去。
姜无岐觉察到她的意图,一弹指,那净瓶登时碎作粉末,断不能再做凶器。
楚瑜见状,心中惊骇,她全然不知那净瓶何以会在眨眼之间成了一堆无用的粉末。
她登时束手无策,只能不舍地拔下了发髻间的一支银簪子。
这银簪子是亡夫赠予她的定情信物,由于家中贫困,且酱菜铺子的生意向来冷清,她并无余钱买一支新簪子。
她甚是爱惜这银簪子,除却节庆以及旁的要事,从来不佩戴。
但今日这银簪子定然得饮一口血才好。
可惜,一切并未如她所愿,这银簪子非但未伤到那可恨的活菩萨半分,还落入了姜无岐手中。
姜无岐手指一动,指间的匕首成了银色细沙,从他指上流泻了下去。
楚瑜下意识地望向一地银沙,担心银簪子是否完好,下一瞬,本能地冲着姜无岐扑了过去。
姜无岐身后便是活菩萨,活菩萨身后则是墙面,若他侧身闪过,那活菩萨再一闪躲,楚瑜定会撞上墙面,他生怕楚瑜有所损伤,不闪不避。
楚瑜一面拼命地用手指去抓姜无岐的双手,一面含着哭腔朝姜无岐道:“还我,你将簪子还我……”
姜无岐为断去楚瑜的杀念,自是不会轻易将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