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堡·其十
但他疯不了多久了, 他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杀害明夜凶手共计三人:一人是父亲的心腹,在明夜死后一年, 已被他秘密处决;一人是父亲, 父亲已于半月前过世了;最后一人便是他自己,他至多再活三月。
待他过世, 明夜的仇便算是报了。
不知他死后下得地府去,能否再见到明夜?但明夜应当早已转世投胎去了罢, 且即便明夜尚未转世投胎,明夜也定然不愿意见他罢?
倘若不是因为他,明夜怎会惨死?当年的明夜年不过十七, 原本该有大好的前程才是。
他因一己私欲害死了明夜,明夜不记恨他已是好的了,他不该奢求能再同明夜见上一面。
他阖了阖眼, 忽觉心脏疼得很,捂着心脏低咳了一阵, 又咳出了不少血来,被一随从喂了药丸才好一些。
他收回向上伸着的手, 口中发苦,这掌心空无一物,这马车内除却自己以及两个随从再无一人, 哪里会有明夜?
全数是自己的幻觉罢?
他握了握手,将掌心覆于唇上,轻轻地吻了吻。
掌心却似乎还残留着明夜的体温。
自己是疯得愈加厉害了罢?
但他仍是张口问身侧的两个随从:“适才可还有第四人在这马车内?”
其中一随从据实答道:“大人, 适才确有第四人在这马车内,但那人颇为古怪,不知为何知晓大人犯病了,乘马车追了上来,朝着马车夫道‘陈大人有恙’,马车夫一看,见大人你竟然当真吐出了许多血,当即停下了马车。而后那人越过我等,将大人抱于怀中,并从大人掌中取出药瓶,又倒出药丸来,喂大人服药,但由于大人口中的鲜血过多之故,药丸一进去,便被鲜血冲了出来。他见状,居然自大人口中吸出了血来,更是含了药丸,以口喂予大人。可大人一醒,他却跳下了马车去。”
陈卿西听得这一席话,奢望顿生,忐忑地问道:“他是何相貌?”
随从回忆着道:“这马车内只一支蜡烛照明,属下看得并不分明,应是一个瞧来穷酸,相貌清秀的少年罢。”
另一随从补充道:“约莫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瞧来穷酸,相貌清秀,十七八岁的年纪,难不成真是明夜?
他登地坐起身来,掀开帘子,向外一望,不远处竟当真有一驾马车。
明夜会在那驾马车内么?
不,明夜早已过世了,怎会在那驾马车内?
随从们所描述的少年恐怕仅是与明夜生得有些相似罢了。
但若仅是相似,那少年为何会将自己抱于怀中?为何会为自己吸出鲜血,又为何会以口喂自己服药?
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唇瓣,一时间心若擂鼓。
猝然,有一把声音在耳侧道:“那少年便是从这马车上下来的。”
出声的乃是他的随从,随从所指的正是不远处的那驾马车。
他本能地想要查证那驾马车明夜可在马车当中,但他却迟疑起来,假使那少年不是明夜,他便是空欢喜一场;假使那少年真是明夜,明夜既然跳下马车而去,便证明明夜不肯原谅他罢?他又何必要纠缠?
他苦思良久,躺下身去,扯过棉被,欲要睡去,却是辗转反侧。
直到外头雄鸡唱响,他才倦极而眠。
约莫两个余时辰,他便醒来了,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掀开些帘子,窥视着不远处那马车的动静。
他行事果决,从未这般犹犹豫豫过,更不曾有过这般的宵小行径。
一触及同明夜相关之事,他立刻从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京师府尹陈大人变作了当年无力保护心爱之人的青年。
然而那驾马车却全无动静,不曾有人从马车进出。
他时而满怀希望,时而颓丧叹息,果真是疯得愈加厉害了。
但这一切都被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