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扛旗兵卒
() 他努力地将下巴往回收了收,好让喉咙紧些,因为鲜血翻腾的滋味让他愈发接近窒息。
他这一生最后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回过头,看看杀了自己的人的面目,但是他没做到……
因为有竹矛插在身体中,年轻的怯薛歹死后也没法完全瘫软在地,被竹矛支撑成一个奇怪的姿势留存在了这修罗场的正中央。
几名义军这时才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想去察看红巾少年的伤势,可少年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嗷嗷怪叫着跑开了。
“罢了,看来这孩子疯了。”一名红巾军的士兵叹气道。
为首之人是这支义军的十夫长,也是方才出手杀了怯薛歹的人,见到这少年癫狂的模样后,痛心疾首地道:“这孩子命苦,他娘早早就病死了,他爹随我们打罗田的时候被守军用弓箭射死了,我看他可怜才带在身边,没想到却害了他。”
“这年月光景,又哪有不苦命的人呐?”一名年纪较长的士兵感叹道。
十夫长扭头看了看刚刚丧命的怯薛歹,本想用他来反驳老兵,可看到他较为凄惨的死状后,陷入了沉默。
就算有何种深仇大恨,以一条性命作偿,也该放下些了。
十夫长捡起癫狂少年遗留下来的长枪准备离开,可眼角却扫到了想要将怯薛歹耳朵割下的老兵,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沉声喝止了他。
“给他留个全尸吧。”
老兵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手,心想反正这战场之中可以割下用来赚取军功的耳朵多得是,不必为了这一次与同袍呛声。
人困马乏天低云暗之际,红巾军对元军的追杀也落入了尾声……
体力几乎耗尽的倪文俊只感空气格外的闷热,身上燃到的血迹已经干了,黏在皮肤上堵住了毛孔,汗水却无论如何都不愿脱离他的身体,顽强地吸附在他的皮肤上。
于是他丢了捡来的铁矛,将手空出来拽着缰绳,以防虚脱无力的自己突然掉下马,折了面子。
倪文俊虽然表面威风凛凛,时刻保持着冷厉威严的态势,但心中很清楚自己胜得有多么侥幸。
就比如现在,第一次追击敌人的红巾军士兵哪里晓得保持体力的道理?
正面战场不过厮杀了一个多时辰,跟在元军屁股上追了却有足足两个时辰了,这时如果元军趁着己方将士疲惫无力突然派出一队骑兵……倪文俊突然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毕竟丢盔弃甲的元军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下令,收兵!”倪文俊扫视了一圈,发现身边只有一名自己还认识的卫兵,于是朝他喊道。
此战胜得酣畅淋漓,自家将军又始终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甚至单枪匹马杀进敌阵擒获了元军的主帅,端的是一条好汉!
亲眼见到倪文俊奋勇杀敌的红巾军无不有此感想,这名卫兵自然也不例外,心中早已将倪文俊奉若神人。
卫兵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将军是在叫自己,连忙踏着草履跑了过去,“将军,您叫我?”
倪文俊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装扮着实可笑:脚下踩着一双自己编制的草鞋;身上披着一件“漏洞百出”的破旧短衣,短衣前后各用木碳描了“阿弥陀佛”四个大字,其中的两个字还少写一笔;头上紧紧地系了一抹红巾,红巾上沾满了泥土,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哪里捡来的;双手握着一杆旗,但旗帜已经被刀剑削去了大半,隐约可见是个“倪”字。
倪文俊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自己方才的确是实打实地骑着马匹用尽全身解数奔走冲杀,随身卫兵百余人早就跑散,可这名士兵仅仅穿着一双快要磨烂的草鞋便能死死地跟着自己直到现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兵刃盔甲,仅仅抱着这杆制作简陋的“帅旗”而已。
他的决心和毅力包括在战场上活命的本事如何能不引起倪文俊的注意?
倪文俊暂停了与他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