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空已经阴霾了数日,朔风不歇。
东院的梅树却愈发繁盛。遒劲的墨枝上,缠满了红白两色的花骨朵,再过月余,便会全部绽放,满园弥香。是冬日里最美的风景。
那样小的花,那样薄的花瓣,不识者以为她受风即落,凌雪则凋。却不想她能历经整个寒冬,香如故。
像极了十六岁的少年,苍白、虚弱,在她的梅林里撑伞初见,她有一刻暗思,这样重的伤,留这般多的血,会不会熬不过这个冬日。结果,入冬见春,出伏入秋,寒来暑往两个年头,他不仅没有短寿,还愈发健壮,如山高大,如竹挺拔。
又如少年的爱意,三年相伴,一年相守,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深夜里,她想岁月漫长,四年也不过弹指一瞬,他会忘记的,会往前走,遇新的人,过新的生活。却不想,至今日,他执念之深,用情之浓,依然未减分毫。
她说, “我不要和你成亲,我要离开这里。”
她的话,和他的动作,是同时行径的。
以至于尾音的最后两个字,有些不清楚,因为他已经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抱得那样紧,几乎让她难以言语。
但谢琼琚想,最后两字,并不影响她语意的表达。她说得足够清楚。是的,足够清楚。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干脆的话语,他如何听不清。
不过是有些恍惚。甚至有一刻幻想,是不是风太大,夹杂在她的嗓音里,混乱了话语,让他听错了意思。
或者这会还是在离开的二十余日隔三差五不停歇的梦里。梦里是这样的,满园梅花绽放,她都不曾留恋,只从葱葱郁郁的花树边走过,与他诀别。
但是,这不是梦。
贺兰泽能清晰感受到疼痛。
“我不要和你成亲。”
一柄无形刀,捅入他心肺。
痛意蔓延到他有形的伤口。
这次出去,他有些莽撞,受了点伤。
十月十九到的冀州,视察的是琅山军营。
许是那处治军规整,将士勃发,让他满意,加之临行前她应了他的求娶,心绪高涨。当天傍晚,他入了琅山深处,去猎唯有此山才有的三彩斑鹿。
三彩斑鹿的皮毛最为保暖,她气血不足,才入秋便已经
手足冰冷。
他先是射到一头幼鹿,想着可以做披帛,余料做手套;然后继续前行,射到一头壮鹿,可以做毯子;射到第三头,他想可以做两双鹿皮靴子..
本是说好了不入山最深处,然心念佳人,情意盎然,他便有些勒不住马匹,纵身直入天色擦黑,遇了狼群。索性身手不错,侍卫也离得近,只在和狼群迎面撞上的时候,被狼王扑来撕破了左臂半截皮肉,之后便回了营中。
心中后怕。
怕她恼怒训斥自己,更怕她觉得因她而起要自责。于是,他对霍律道, 这三头鹿乃你的功劳。转身又对医官道, 改,刀剑伤。霍律和医官面面相觑,两厢无语。
四日后,十月二十三,他第一次梦见谢琼琚与他告别,梦醒再无眠。翌日,又做此梦。医官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却再也忍不住。
只召随从官员,将行程加快。
一人道, 殿下,往年翻七山,阅九营,都是每营三日两休,共计四十五日。今岁您旧疾虽愈,已经将时间减去十日,如今再
缩……且还是缓缓来,劳逸相合。
贺兰泽看高远天际,雪鹄归来,是她亲笔所书,一切安好。但是人不在眼前,他便没法安心。遂坚持加快行程。
二十余日里,冀州下了三场暴雨,只有四五日是云雾拨开的。
奔往各营,贺兰泽伤口浸水受寒,起过一次高烧。他歇了两昼夜,第三日烧退,胃口尚未恢复,却灌水啖食强补体力,夜行下一处山中查验。
如此,提前十三日返程。
十一月初四,已是归来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