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凛冬将至（下）

“宣！”赵恒立刻喜形于色，手拍桌案，高声吩咐。

随即，又将头转向了脸色苍白的尹方，笑着商量，“卿且与窦都知去抽调军粮，先让灾民吃上一顿饱饭。至于将来具体如何安置他们，等会儿朕见了王钦若，会跟他仔细探讨。”

皇帝都把话说得如此客气了，作为臣子，尹方如果仍要坚持必须按照自己的意见做，就有失本分了。ωωw.cascoo.net

因此，他躬身领命，与窦神宝一道缓缓离去。临出门，脚却在不知道已经踩过多少遍的门坎儿上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了个以头跄地。

“尹太守小心！”窦神宝虽然年纪大了，反应却极为迅速，果断伸手搀扶了一下，避免了尹方滚下台阶，摔个头破血流。

“多谢！”尹方失魂落魄地向窦神宝道谢，然后跟着对方，一道去调集军粮。

看管粮仓的将领，早就因为看到城内城外大量百姓被冻死，而心急如焚。见尹方和窦神宝两个带来了官家的命令，立刻主动带领麾下弟兄帮忙，将成车的粮食运向了官府开办的粥棚。

当天上午，被冻了半死的灾民们，终于吃上了数月以来第一顿饱饭。一个个围着尹方和窦神宝两个跪地叩拜，简直将二人当成了万家圣佛。

然而，滑州太守尹方，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轻松之色。将施舍粥饭的任务，交给了自己麾下的官吏之后，他便蹒跚着返回了自己在城中的住所，一头栽到床上，两眼凝望着天花板，久久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肯再发出任何声音。

“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官家给你脸色看了？”尹方的夫人与他相濡以沫多年，不忍心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赶紧抱着他的孙女尹婉儿走上前，柔声安慰，“别往心里头去。大不了你辞了官职，咱们一起回淮南乡下去含饴弄孙。”

“祖父别生气，祖父抱。”尹婉儿才两岁，却知道心疼人，奶声奶气地在旁边帮腔。

“祖父没生气，祖父只是有些累了！”尹方见了，心中愈发难过。挣扎着坐起来，将孙女抱在怀里拍了拍，然后又将她交给了跟过来的乳娘红姑，“婉儿，跟着红姑去后院玩，祖父有话跟你祖母说。”

乳娘红姑闻听，赶紧将婉儿抱走。待她的脚步声，在门外消失，尹方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淮南恐怕是归不得了。等雪晴，你带着婉儿和阿良夫妻两个，一道去广南投奔我弟吧。顺便在那边置办一些田产，等将来把阿定一家也迁过去。”

阿良和阿定，乃是他的两个儿子。如今各自在府学读书，准备今后靠科举走仕途。

而广南在这个时代，乃是如假包换的穷山恶水。并且距离汴梁足足有四五千里之遥。

身为正五品太守，尹方好不容易见到了大宋皇帝赵恒，他不努力表现，在赵恒面前替两哥儿子铺路，却张罗着把家搬到数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不是被烧糊涂了又是因为哪般？

当即，尹夫人就抬起手，去摸他的额头。而尹方，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断断续续地补充，“今日我去觐见官家，求他下旨在周遭几个州城安置灾民。官家却口口声声要将灾民迁去苏州。”

“去苏州？这么远，天气又这么冷，得多少人冻死在路上！”尹夫人虽然是女流，却不缺见识。立刻停住了手，皱着眉头追问。

“我就是这么跟官家说的。可官家却说，可以等雪停之后再走。然后，没等我据理力争，王钦若就带着升州太守刘元前来觐见官家。”尹方哑着嗓子补充，目光中充满了焦虑和愤懑。

“升州太守，他怎么来了？升州不是在江南么？”尹夫人也隐约觉察出了好像哪里不对劲，继续低声追问。

“说是亲自押送军粮过来！”尹方叹了口气，再度重重躺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不是挺好吗？正好赈灾也需要粮食。”尹夫人听得满头雾水，皱着眉低声议论。“也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