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二一
冰凉的河水涌入鼻腔, 胸口胀痛得厉害,大脑在一瞬间也随着水波的撞击变得混沌不堪,公主单薄的身躯被河水一寸寸地淹没。
从胸腔剧痛、仿佛被人扼住喉咙, 到渐趋虚无的意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哥哥一定很伤心吧, 她知道哥哥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这两年来,她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得明媚又通透,一如他所希望看到的那样。
她在阿娘和祖奶奶的怀里撒娇,和交好的姐妹爬山游湖, 也不再抗拒和那些隔了好几层的表兄堂兄一起投壶射箭。
可她笑了这么久,也笑够了,此刻只想哭。
她做不到没有哥哥, 一直以来占据着全部内心的人突然有一日告诉她, 他永远无法站在她的身侧、与她十指相扣,他们珍视彼此, 却无法拥有彼此。
整整两年的努力, 结果还是如同伤口上的痂一点点撕扯剥离, 迎来的不是新生的皮肉,而是血肉模糊的烂创。
如果就这样下去, 也很好啊,往后不会在梦到哥哥了,也不必将所有的痛苦压抑在内心。
天上的烟花似乎还在燃放,水面上方星落如雨。
就让她的身躯永远躺在冰凉的河水里吧, 抬眼便能看到哥哥送她的星星。
……
公主不慎落水,攘攘人群仿佛一滴水溅入油锅, 登时噼里啪啦地炸开。
绿袖急得满头汗, 忙高声喊人施救, 与公主随行的几人也慌了神,惊叫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一个鬼魅般的黑色身影飞快地冲进水面。
梁寒的眼睛几乎不碰旁落稍离,他眼睁睁地望着那一片绚丽的红晕轻飘飘地落下,在水面溅起破碎的水花。
那一点水花,也似乎溅在了他的眼睛里。
脑中倏忽空白了一瞬。
所有的疼痛和茫然笼罩在头顶,周身如寒冰般冷意透骨,仿佛筋骨一寸寸地割断、敲裂,也不及此刻内心的痛楚。
下水是下意识的行为,无关任何思考的过程。
这两年,他一直在挣扎与痛苦中度过,唯有她含笑的眉眼是他所有的养分。
他为她重重把关,所有能够走在她身边的,都是无论家世、样貌、人品都皆能说得过去的男子。
看到她与旁人相处愉悦,他的私欲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去杀了那些人,事实上他也杀了几个,用并不光彩的方式。
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害怕一眼执念又起,可往往因为一些公务,让他不得不出现,而她只是很自然地含笑唤他,并无其他。
既然她已放下,倘若自己再执迷不悟,那便是害了她。
可他从来不知道,尝试忘记究竟有多难。
她的名字,她的一颦一笑早已经深入骨髓,皮肉之伤尚可痊愈消痕,刻在骨头上的印记如何能够消除?
汹涌的河水冲击大脑,霎时间头痛欲裂。
一些并不属于今生的记忆仿若潮水般涌入脑海,两个模糊却熟悉的人像在眼前不断重叠。
那个在蚕室脏脏瘦瘦的小姑娘,和那个幼嫩白净的小公主;
那个每晚睡在他床榻、将被窝捂得热烘烘的小姑娘,和那个夜夜来他庑房、将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暖的小公主;
那个在他无数个几欲发狂的夜里,永远守在他身边的姑娘,和那个从未曾将他看成恶人,永远依赖他、相信他的公主;
那个求菩萨为他减轻罪孽的姑娘,和那个每次入庙祈福都会偷偷给他求平安符的公主;
那个从不畏惧他的残缺,也充耳不闻恶言秽语,只关心他疼不疼的姑娘,和那个从不问他做了什么,只关心他有没有受伤的公主……
见喜是她,温凝也是她。
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的残缺,是她上一世的执念,所以即便重来一回,忘却所有的任何事,她也没有忘记要爱他,